空间跃迁的余波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持续穿刺、撕扯着存在本身。没有方向,没有时间,只有无尽的混乱与湮灭般的痛苦。赵生源那本就残破的意志核心,在强行引导生命之泉能量和构建跃迁模型后,已然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此刻更是如同风中残烛,在乱流的冲刷下明灭不定。维系着最后一丝清醒的,是那冰冷到极致的、近乎本能的守护执念——包裹住苏晚和星萤,不能散开!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
轰!!!
剧烈的撞击感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雷鸣,将几乎涣散的意识强行拉回现实。他们从虚空中被狠狠“吐”了出来,重重砸落在某种坚硬而粗糙的平面上。
赵生源的意志体一阵剧烈荡漾,差点直接溃散。他强行凝聚,第一时间感知四周。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与青灵界的生机盎然截然相反的景象。
天空是永恒的铅灰色,厚重的、仿佛凝固的乌云低低地压着,其间有粗如蛟龙的惨白色电蛇不时窜动,撕裂天幕,带来刹那的、令人心悸的惨白光芒,随即便是滚荡不休、震彻灵魂的雷鸣。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臭氧味和一种金属被烧灼后的焦糊气息,灵气(如果还能称之为灵气的话)狂暴而混乱,充斥着毁灭性的雷霆法则,几乎难以汲取吸收。
他们坠落的地方,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由某种暗沉金属和黑色岩石构成的广袤平台,平台上布满了巨大的、仿佛被巨兽利爪划过的深刻沟壑,以及许多早已失去光泽、残破不堪的金属造物残骸,如同某种远古战场的遗迹。远处,隐约可见扭曲的、高耸入云的金属骨架,在雷光映照下,如同巨人的枯骨, silent and desolate.
这里绝非青灵界,也绝非良善之地。能量环境的恶劣程度,甚至远超晶壁内部的某些区域。
“咳咳……”一声微弱的、带着痛楚的呻吟从身旁传来。
赵生源立刻将意志聚焦过去。是苏晚。
她躺在冰冷的金属地面上,翠银色的灵躯黯淡无光,体表那些细微的裂痕并未完全消失,反而因为强行承受跃迁能量和此地的环境压迫,显得更加清晰。她脸色苍白,原本清澈如泉、深邃如星的双眸紧闭着,长长的睫毛不住颤动,显然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但值得庆幸的是,她的灵躯并未崩解,生命本源虽然波动剧烈,却依旧顽强地维系着。
“苏晚!苏晚你怎么样?”星萤焦急的意念传来,它的银色灵体也缩小了一圈,光芒微弱,像一颗蒙尘的珍珠,绕着苏晚飞来飞去,却不敢轻易触碰。
赵生源的意志探出,如同最精密的仪器扫描着苏晚的状态。
【灵躯结构稳定性:百分之六十一,持续下降中。生命能量逸散率:百分之三十八。意识活跃度:低,处于自我保护性沉寂。外部环境能量侵蚀度:高,加剧伤势恶化。】
数据冰冷而残酷。苏晚的状态极差,而这片被称为“雷狱界”(赵生源根据环境特征暂时命名)的土地,显然不适合她这种生命灵光体的恢复,甚至是在加速她的衰亡。
他自身的状态也同样糟糕。意志核心的裂痕在之前的透支和空间乱流冲击下,不仅没有修复,反而扩大了少许,阵阵虚幻的撕裂感不断传来。那根悖论之弦依旧死寂,甚至比之前更加黯淡。力量,十不存一。
绝境,再一次以不同的形式降临。
【需要……能量……稳定她的伤势……】赵生源的意志传递出信息,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虚弱。他尝试汲取空气中狂暴的雷霆能量,刚一接触,那充满毁灭意味的法则就直接反噬过来,震得他意志一阵摇晃,险些溃散。此地的能量,与他,与苏晚,属性相克!
星萤也尝试了一下,立刻被电得银光乱闪,【不行!这里的能量好凶!根本没法吸收!】
怎么办?赵生源冰冷的意志核心中,疯狂地计算着各种可能性。返回青灵界是自投罗网,留在原地是慢性死亡,再次跃迁……他们已无足够的能量和状态支撑下一次。
他的目光(意志聚焦)扫过这片巨大的金属平台,扫过那些残破的造物。这些残骸……似乎蕴含着某种不同于生命能量,也不同于纯粹雷霆能量的气息,一种……更接近机械、金属本源的沉淀能量,虽然也所剩无几。
或许……可以尝试?
他艰难地移动意志体,靠近一块半埋在黑色岩石中的、巨大的、布满铁锈的金属齿轮残骸。意志探出,尝试接触、解析。
齿轮残骸内部,果然残留着一丝极其微薄、近乎枯竭的金属性能量,性质沉滞、坚固,与狂暴的雷霆能量截然不同。这种能量,他同样无法直接吸收,但是……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异想天开的念头,在他那绝对理性的计算中浮现。
悖论之弦,本质是“否定”与“重构”,是秩序的破坏者与重塑者。它之所以沉寂,是因为缺乏足够强大、足够“极端”的能量刺激,以及一个明确的“否定”目标。之前生命之泉的能量过于温和滋养,而此地狂暴的雷霆能量又过于排斥。
但如果……以这残骸中沉滞的金属性能量为“基”,以周围狂暴的雷霆能量为“锤”和“火”,强行刺激、锻打悖论之弦呢?
这无异于走钢丝!一个不慎,悖论之弦可能彻底崩断,他的意志核心也会随之瓦解!
但没有其他选择了。苏晚的状态等不起。
【守护她。】赵生源对星萤传出最后一道指令,随即不再犹豫,意志彻底沉入那死寂的悖论之弦中。
他首先做的,是极其小心地,从那齿轮残骸中,抽取出一缕比发丝还要纤细的暗沉金属性能量。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神,因为他自身力量太弱,而那能量又过于沉滞。
然后,他引导着这缕微弱的金属性能量,缓缓缠绕上那根布满裂痕、黯淡无光的悖论之弦。
嗡……
悖论之弦轻微震颤了一下,依旧没有活性,但那沉滞的能量如同给枯藤覆盖上了一层铁锈。
接下来,是最关键,也是最危险的一步!
赵生源猛地放开了自身意志对周围狂暴雷霆能量的部分屏蔽!
轰!
一道游离的、相对细小的惨白电蛇,仿佛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瞬间被吸引,狠狠劈落在赵生源的意志体上!不,准确地说,是劈落在那缕缠绕着金属性能量的悖论之弦上!
“呃——!”赵生源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意念层面的剧烈震荡)。雷霆的毁灭之力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瞬间贯穿了他的意志,带来撕裂灵魂般的剧痛!那缕作为“基”的金属性能量在雷霆的锻打下,发出刺耳的尖鸣,几乎要瞬间汽化!
但就在这极致的痛苦与毁灭中,那根沉寂的悖论之弦,猛地剧颤起来!
它仿佛被这外来的、充满破坏力的能量“惊醒”了!弦身之上,那些蛛网般的裂痕在雷霆的灼烧下,非但没有扩大,反而如同被投入熔炉的粗坯,开始散发出一种诡异的、灰黑色的光芒!一股微弱,却无比精纯、无比冰冷的“否定”之意,从弦上弥漫开来!
它开始在雷霆的锻打下,主动“否定”那沉滞金属能量的形态,“否定”雷霆能量的毁灭特性,并将其强行拆解、重构,转化为一种极其稀薄的、带着金属质感与毁灭气息的灰色能量,反哺赵生源那干涸的意志核心!
有效!
赵生源强忍着非人的痛苦,死死维持着这个过程。一道道细小的电蛇被他故意引来,如同打铁般,一次次锻打着悖论之弦。每一次锻打,都带来极致的痛苦,但悖论之弦的光芒就亮起一分,反哺的能量就多出一丝,他意志核心的裂痕,也在这种奇异的、破坏与重构并存的过程中,开始极其缓慢地弥合!
这是一个疯狂的自虐式修炼!以雷霆为锤,以自身为砧,淬炼那代表“悖论”的法则之弦!
星萤在一旁看得胆战心惊,它能看到赵生源的意志体在雷光中不断扭曲、明灭,仿佛随时会消散。它又看向一旁气息越来越微弱的苏晚,急得团团转,却无能为力。
就在这时,苏晚似乎被周围持续不断的雷鸣和赵生源那边传来的异常能量波动所惊动,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映入她眼帘的,是赵生源那在雷光中承受着巨大痛苦、却依旧坚韧不倒的身影,以及他体内那根正在雷火中逐渐苏醒、散发出令人心悸气息的灰色弦线。
“赵……生源……”她虚弱地呼唤,声音细若游丝,却充满了担忧。
赵生源没有回应,他全部的心神都沉浸在操控这危险的淬炼过程中。
苏晚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牵动了体内的伤势,一阵剧烈的咳嗽,灵躯上的裂痕又隐隐有扩大的趋势。
星萤急忙飞过来:【苏晚你别动!赵生源他在……他在用一种很可怕的方法恢复!我们别打扰他!】
苏晚看着赵生源那冰冷而决绝的背影,感受着他传递出的那种近乎自毁般的坚韧,心中五味杂陈。她知道,他永远会选择最有效,也往往是对自己最残酷的那条路。
她不再试图起身,而是艰难地调动起体内残存的力量,那融合了生命与星辰的灵光虽然微弱,却带着一种顽强的韧性。她开始尝试引导这力量,不是对抗外界狂暴的雷霆,而是如同最细腻的织工,缓慢地修复着灵躯上那些细微的裂痕。哪怕速度慢得令人绝望,她也不能放弃。
时间,在这片死寂的雷狱中缓慢流逝。
赵生源引来的雷霆越来越粗,锻打的频率越来越高。悖论之弦上的灰黑色光芒越来越盛,甚至开始主动吞噬周围的雷霆能量!他意志核心的修复速度也在加快,虽然距离完全恢复还差得远,但至少,那股挥之不去的虚弱感正在逐渐退去。
就在他感觉对悖论之弦的掌控恢复了一成左右,准备一鼓作气,尝试引导更多能量为苏晚稳定伤势时——
异变陡生!
平台远处,那片扭曲的金属骨架森林深处,猛地亮起了十几对猩红色的光点!同时,一阵令人牙酸的、仿佛生锈齿轮强行转动的“咔嚓”声,由远及近,快速传来!
有什么东西,被他们降临和此地的能量波动,吸引过来了!
赵生源眼神一厉,瞬间停止了引雷淬炼,灰黑色的悖论之弦隐入意志核心。他一步踏出,挡在了苏晚和星萤身前,冰冷的意志如同出鞘的利剑,锁定了那猩红光点传来的方向。
新的威胁,已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