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一天比一天毒辣,蝉鸣声嘶力竭,宣告着盛夏的来临。河滩新垦地的药材,在经历了风雨的考验和精心的管护后,终于进入了成熟前的最后冲刺阶段。板蓝根的叶片肥厚得近乎墨绿,根系在泥土下积蓄着能量;荆芥的花序已然成熟,散发出浓郁而独特的香气。整个田野弥漫着一股丰收前特有的、混合着泥土与药草的醇厚气息。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无声的紧张与期待。采收,如同大战前的寂静,每一个细节都关乎最终的成败。
张维变得更加忙碌。他几乎站在了田里,手里拿着测糖仪、取样袋和记录本,对不同地块、不同位置的药材进行最后的抽样检测。
“板蓝根的靛蓝含量接近峰值了,”他指着仪器上的数据对林晚说,额角挂着细密的汗珠,“荆芥的挥发油含量也达到了理想水平。但现在采收还早一点,药效成分还能再积累一些。关键是把握准时机,太早药效不足,太晚则纤维老化,品质下降。”
天气预报成了每天最受关注的信息。采收期最怕连阴雨,雨水会稀释药效,也影响采收和晾晒。林晚每天早晚都要仔细收听广播,并与县气象站保持联系,密切关注着未来一周的天气走势。
“未来七天,以晴到多云为主,午后局部地区可能有短时雷阵雨。”气象员的声音通过收音机传出,让所有人都松了口气。这几乎是采收季最理想的天气了。
福伯凭着几十年的经验,也开始“望闻问切”。他每天清晨到田里,看叶片的颜色和光泽,闻空气中药香的变化,用手捏捏板蓝根的叶片感受厚度和韧性。
“再晒三个大太阳,”他捻着胡须,眯眼望着湛蓝的天空,“叶色会更深,香气会更沉,那时候下手,正好!”
采收方案的制定进入了最细致的阶段。合作社的会议室里,专项小组反复推敲着每一个环节。
“采收时间定在清晨露水干后到上午十点前,以及下午四点以后,”张维指着计划表说,“避开中午高温,减少植株呼吸消耗,保持药材新鲜度。”
“工具必须彻底消毒,”巧婶强调,“每一把剪刀、每一个箩筐,都要用开水烫过,不能带进杂菌。”
“运输要快,”水生负责物流,“采收下来的药材,必须在一小时内运到加工车间,不能堆压,不能暴晒。”
“晾晒场地的清洁和防鸟网要再检查一遍,”周支书补充道,“确保万无一失。”
林晚仔细听着每个人的发言,补充道:“采收人员要分组,老把式带新手,实行责任制。每一垄地,谁采的,都要标记清楚,万一出现问题,可以追溯源头。”
整个桃源村都动员了起来,如同即将出征的军队,进行着最后的准备。磨刀石霍霍作响,将采收用的剪刀磨得锋利;箩筐被清洗得干干净净,在阳光下晾晒;晾晒场的水泥地被反复清扫,铺上了干净的竹席;合作社的切片机、烘干机也进行了最后的调试。
孩子们被大人告诫,采收期间不许到田里嬉闹;连村里的狗似乎都感受到了气氛,变得安静了许多。
林晚傍晚时分再次独自来到河滩。夕阳将金色的光辉洒向田野,每一片叶片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她蹲下身,轻轻抚摸一株板蓝根宽厚的叶片,指尖能感受到那种饱满而坚韧的生命力。她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浓郁的草药香沁人心脾。
几个月的辛苦、焦虑、期盼,都凝聚在此刻。明天,或者后天,这片倾注了无数心血的土地,就将交出它的答卷。
夜色渐浓,繁星点点。桃源村在一片静谧中,等待着黎明,等待着那激动人心的开镰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