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酒吧的门被推开。
早上的阳光刺破了酒吧内的昏暗与靡颓。
喧闹的音乐戛然而止,几个正在摇晃骰盅的佣兵,动作僵在了半空。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门口那个逆着光、穿着廉价作战服的身影。
陶然眯了眯眼,适应了一下里面的光线,信步走了进去。
吧台后,酒吧老板老刀正为了一箱假酒,对着一个酒保破口大骂。
当他看到陶然的瞬间,脸上的怒气立即凝固,随即像是川剧变脸般,堆满了谄媚到扭曲的笑容。
“哎哟!贾先生!”
老刀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吧台后绕了出来,一脚踢开挡路的椅子,小跑到陶然面前。
“您怎么来了!来之前也不提前打个招呼,我好叫人清场,给您备上好酒!”
这副卑躬屈膝的模样,让酒吧里所有人都看傻了眼。
老刀是谁?这西六区出了名的地头蛇,心黑手狠,什么时候对人这么客气过?
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看着自己老大那副奴才相,只觉得脸上无光。
他一口酒气冲上头,晃晃悠悠地站了出来,挡在陶然面前。
显然他没参加前天晚上的“收尾”工作。
“老刀,你他妈昏头了?这哪来的小子,也配让你……”
他的话没能说完。
老刀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和狰狞。
“你他妈的找死!”
老刀像一头发疯的野狗,猛地抄起旁边桌上的一个厚底啤酒瓶,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在壮汉的头上!
“砰!”
酒瓶碎裂,玻璃渣和酒水混着鲜血,糊了壮汉一脸。
壮汉被打懵了,踉跄着后退,指着老刀,难以置信地喊道:“你……你敢打我?”
“打你?”
老刀眼神里的疯狂更盛,他猛地抬起一脚,狠狠踹在壮汉的膝盖侧面。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清晰地响彻在死寂的酒吧里!
“啊——!!!”
壮汉发出一声惨嚎,抱着自己那条扭曲的左腿,痛得满地打滚。
所有人都被这血腥残暴的一幕吓住了。
他们看向老刀的眼神充满了惊惧,再不敢盯着那个自始至终都面无表情的年轻人。
能让老刀这种疯狗,不惜当众打断自己心腹的腿来讨好的人……那该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老刀踹完人,胸口剧烈起伏。
他指着地上哀嚎的壮汉,对旁边两个已经吓傻了的手下吼道:“还他妈愣着干什么?拖出去!以后别让我在黑石城再看到他!”
说完,他立刻转身,重新面对陶然,脸上又挤出了那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贾先生,手下人不懂事,让您见笑了,您千万别往心里去。”
陶然的目光,从地上那个被拖出去的壮汉身上收回,淡淡地落在了老刀身上。
“年轻人,火气不要这么大。”他语气温和,像是在劝架,“都是出来混口饭吃,何必呢?”
这话听在老刀耳朵里,却让他浑身冷汗直流。
他连连点头:“是是是,先生教训的是!是我管教不严,是我管教不严!”
陶然不再理他,径直走到一个靠窗的卡座,施施然坐下。
他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
“我来,是想找你再谈一笔生意。”
老刀一听,眼睛顿时亮了。
恐惧归恐惧,但钱,他还是爱的。
眼前这位爷可是个超级大金主!
他连忙凑过去,亲自用自己的袖子,将本就干净的桌面又擦了一遍。
满脸期待地问:“先生您尽管吩咐!只要是这黑石城里的生意,就没有我老刀办不到的!”
陶然笑了笑,那笑容在老刀看来,却比恶鬼的面具还让他心悸。
“别紧张。”陶然说道,“就是随便问问。”
他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用只有老刀能听见的声音问道:“这黑石城,有没有那种……表面上看起来特别体面,特别正经的人?”
老刀一愣,没明白这话的意思:“体面?正经?”
“对。”陶然点头,继续解释道,“就是那种,出门前呼后拥,人人称颂的大人物。但背地里,却跟古狼国那边的高层,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做的买卖,是那种一旦曝光,就足够让他死一百次的脏生意。”
陶然每说一个字,老刀的脸色就白一分。
当他说完,老刀的脸已经毫无血色,嘴唇都在哆嗦。
这问的哪里是生意?这分明是在问,下一个该杀谁!
老刀的脑子飞速转动,黑石城里符合这个条件的大人物,屈指可数。
但无论哪一个,都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说出来,是得罪那些大人物;不说,马上就会得罪眼前这个更恐怖的煞星!
看着老刀犹豫不决,满头大汗的样子,陶然也不催促,那敲击桌面的手指,却是忽然停了下来。
整个世界,仿佛都随着那个声音的停止而静止了。
老刀感觉自己的心脏,也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给攥住了,几乎无法呼吸。
他知道,自己再不开口,下一秒,地上可能就会多一具尸体。
“有……有一个……”
老刀终于扛不住那股无声的压力,他俯下身,用蚊子般的声音,颤抖着吐出了一个名字。
“川河集团。”
“川河集团?”陶然来了兴趣。
“对!”老刀咽了口唾沫,压低声音,飞快地说道:“川河集团的总裁,叫川河。是我们黑石城,不,是整个西南边境有名的大慈善家!”
“修桥铺路,建立了几十所孤儿院和养老院,每年光捐款就是个天文数字,官方都给他颁发过好几次‘杰出贡献’勋章!”
“听起来,是个大好人啊。”陶然淡淡道。
“是……表面上是……”老刀的声音抖得更厉害了。
“但我们这些在阴沟里混的,都隐约知道,这个川河,根本不是我们夏国人!”
“他的集团能在短短十几年里,垄断整个西南地区七成以上的基因药剂和高端丹药生意,背后……背后全是古狼国几个军方大家族在给他输血!”
老刀说到这里,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恐怖的事情,他看了一眼四周,声音压得更低了。
“还有传闻……说,说他们集团总部,那栋叫‘方舟’的大楼,地下三层,是个禁区!”
“这些年,有不少不开眼的同行想去偷点商业机密,或者一些被通缉的亡命徒想躲进去,但没有一个能活着出来的!”
“有人说……那下面,根本就不是什么研发中心,而是一个……一个屠宰场……”
“屠宰场?”
“对!”老刀重重地点了点头,脸上满是恐惧,“他们在做……不干净的活体实验!”
陶然眼底的杀意一闪而逝。
大慈善家,川河。
垄断药剂生意,与古狼国军方勾结。
活体实验。
牧羊人……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这个看起来最不可能的人。
“方舟医疗基地……川河集团……”陶然低声念了一遍,将这个名字记在心里。
他缓缓站起身,看着已经快要虚脱的老刀,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
“谢了,老刀。你的消息很有用。”
说完,他扔下几张信用点在桌上,算是酒钱,然后转身,在酒吧所有人敬畏的目光中,走出了大门,重新融入了刺眼的阳光里。
老刀双腿一软,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感觉自己像是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一个手下小心翼翼地凑过来:“刀哥,这人……到底是谁啊?”
老刀抬起头,眼神空洞,嘴里喃喃自语:
“他是谁?他叫贾善良……一个路过的,心地善良的……大生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