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有两个披头散发的女鬼提起往事,声音里浸着水的寒凉。
其中一个说:“我们两个的遭遇是一样的,都是识人不清,被人骗了。
也怪我们不自重,喜欢贪小便宜,被男人花点钱,就不知东南西北了。
我们有这样的下场也是咎由自取,更是无颜见人……”
听着他们的话,寒玖曦没想到这群鬼魂的头领,竟是当年青帮在海城的头目。
“他是走高速去江城时出的事,大货车追尾,连人带车烧得只剩铁架子……”
有个小鬼怯生生补充道:“他脾气暴,刚来时我们都怕他。
后来发现他也就对闯林子的外人横,对我们还算……还行。”
“是呀是呀,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别打死他了,我们都听您的。”
“嗯嗯,您让我们干什么我们就干什么。”
寒玖曦听完,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的木牌,眸色沉了沉。
这些鬼魂的死法各异,却都带着深重的怨气,难怪会被人盯上,用来守阵。
不过大伙儿都替这个头领求情,看来他本质还算不坏,不由得有了留下他的想法。
看了一眼杜海丰,又想起今天大哥说的那些话,要不就把他留下。
想通后,寒玖曦留下青帮这个头领男鬼,将其余十几个鬼魂召到一处。
沉声问道:“你们可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没想到众鬼竟一致摇头,眼底只剩释然的空茫。
既无牵挂,寒玖曦便带着它们往林子深处的凉亭走。
到了地方,她从那个令牌空间拿出先前从孙洪那里购买的物件。
一沓沓银黄纸折的金银元宝、捆扎整齐的冥币,成箱的衣服鞋子什么的。
还有几座小房子,一股脑儿全摆在凉亭里。
“都自己排好队,巧巧,按人头均分下去。”
寒玖曦吩咐道,目光扫过队列末尾,补充了一句,“那几位女魂,多给些份例,安置的住处也优先安排。”
林巧巧虽面露几分不情愿,却还是应声:“好。”
待分置妥当,寒玖曦抬手取出那块刻满繁复纹路的令牌。
指尖凝起一缕暗灵力缓缓注入,令牌瞬间腾起幽蓝微光,纹路在光线下愈发清晰。
这边令牌亮起的刹那,杜海丰已按吩咐点燃了火桶。
随着火焰渐渐燃至尾声,亭中空气泛起涟漪,一道模糊的光门缓缓显现——正是通往地府的阴阳门。
寒玖曦率先拿起一叠冥币与几锭金元宝,俯身投入门口处。
火光舔舐着纸页,化作金红色的灰烬,如蝶般翩跹着飘入门内。
她又将剩余的元宝,衣服、冥币一一引燃,再输入一些混沌界的暗灵力。
望着门内翻涌的暗雾,扬声开口:“辛苦诸位了。”
话音刚落,阴阳门的边缘倏地漾开一圈暖红光晕。
像有人在门后轻轻眨了下眼,转瞬便隐没在浓雾里。
寒玖曦心头微动——这是门内司使收到“供奉”的信号。
看来往后,这类东西得多备些,反正于她而言,并不算什么贵重之物。
“望你们到了那边,既能安心安身,也可试着将这边的门路,带到那边拓展一二。”她补充道。
队列中的几位男鬼连忙躬身应道:“是。”
看着那些魂魄化作淡影,排着队依次踏入门内。
阴阳门的轮廓也渐渐变得透明,最终彻底消失在亭中。
寒玖曦转过身,目光落在仍怔立原地的那名“老大”身上,挑眉轻笑:“在琢磨,为什么没把你一起送走?”
“老大”猛地回神,讷讷点头。
方才分份例没有他的份,如今送魂也落了单,他心里没底。
是嫌自己没用?还是有别的缘由?
寒玖曦抬下巴指了指身旁的杜海丰与林巧巧,淡淡道:“他们是我的人,如今已是鬼修。”
她顿了顿,眸光骤然锐利几分,“留你,是有别的事要问。
你,可愿意像他们一样,入我麾下,为我办事?”
“我、我也可以吗?”男鬼又惊又喜,声音都有些发颤。
寒玖曦看着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只要你愿意。”
“我愿意!我愿意!”男鬼连忙激动地应下。
“既如此,便说说你吧——生前叫什么名字,是做什么的……”
男鬼起身,站在一边,看着“他”晃悠的身体,寒玖曦往“他”身上贴了一张定魂符。
【我叫马坤,道上的人都喊我一声坤哥。
老家在晋城,三岁那年,父母在煤矿塌方事故里没了。
打记事起,身边就只有两个哥哥……
后来哥哥们成了家,嫂子们总看我不顺眼。
为了争我名下那点房基地,两家吵得红了眼,最后竟动起手来。
我看着那乱糟糟的场面,心里又寒又气。
在十二岁那年,揣着兜里仅有的几块钱,扭头就离开了家。
到了车站,跟着人潮稀里糊涂上了火车。
直到到了保定府,我被乘务员被拦下,他们向我要身份证或身份证明。
可我那时才知道,每个人都有身份证,可我自己压根没有身份证……
那之后,我才知道,那趟火车是去首都的。
无奈之下,我就被赶下车,之后我就在火车站周围混日子。
因为没有钱,曾捡过别人剩下的馒头。
在候车室的角落睡过觉……后来我就跟着一帮打工的队伍去了羊城。
刚到羊城,好没出站,我就被人贩子下了药,醒来时,就发现和二十多个孩子挤在一间小黑屋。
屋里一股子霉味,孩子们的哭声此起彼伏。
我缩在角落,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得跑出去。
我们被饿了两天,嗓子干得冒烟时,小屋的门终于开了道缝。
趁着人贩子送饭的空档,我像只猫似的溜了出去…
当时,心脏跳得像要炸开,一路不敢回头,直冲到派出所。
“警察叔叔!有拐子,他们,拐了一群孩子!”
我喘着粗气把地址和经过说了一遍,又带着他们往小黑屋赶。
那天人贩子人手少,忙着清点孩子,竟没发现少了我。
最后二十多个孩子被救出来时,那些人贩子也全部落网。
后来,有个小姑娘拉着我的衣角说“谢谢哥哥”,当时我鼻子突然一酸。
我长那么大,第一次有人和我说谢谢。
之后,我从那些来领孩子的家长中,得知那个女孩儿是羊城一位富商的女儿——严思琪。
听说家里还挺有背景的,于是,我就和她约好,等有时间去找她。
严思琪也偷偷把她家的地址和电话号码给了我。
说有事儿随时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