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穆小炒。
男服务员手里的菜单,用深棕色皮质封面包着。
边角被反复翻动得有些柔软,页间夹着一支印着饭馆logo的圆珠笔。
走到桌前时他脚步轻顿,侧身站在离餐桌半步远的位置。
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浅笑,声音清亮却不嘈杂:“您好,这是菜单,您先慢慢看。”
炎九霄一落座,便点单:一份黄焖牛肉、一份清炖牛腩、一份五香牛腱,一份西红柿牛肉汤,再加一盘素什锦。
他指尖还悬在菜单上想再添几样,却被寒玖曦伸手按住:
“够了够了,就咱们俩吃,多点了浪费。”
“玄明不吃?”炎九霄抬眼问。
“他有事先走了。”寒玖曦随口应着,没提玄明离开的真正缘由。
方才玄明收走秦远航后,察觉到持有控魂幡的人就在附近。
二人暗中猜测,对方的目标恐怕是奔着秦远航与苏芫的魂魄来的。
得知玄明不在,炎九霄目光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雀跃,嘴角的弧度都柔和了几分。
“好就来这些,再来两碗米饭。”
“好的。”
……
接下来的时间,炎九霄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着寒玖曦。
三哥这场会议连续开了三天,之后又跟着炎四爷去了魔都。
在那里,还有一场国际会议,完事就要去香江,与那边的人汇合。
然后,再坐专机到上京。
炎九霄这一举动,让寒玖曦心里又甜又恼。
甜的是,他满眼满心的牵挂,恼的是这形影不离的陪伴,彻底打乱了她原来的安排。
寒家父母已经知道她来上京,也知道寒玖曦给炎九霄的妈妈治病。
寒爸爸特意给炎九霄打电话,让他务必保护自己的女儿。
炎九霄有了这通电话,跟在寒玖曦身边的底气更足了。
赶都赶不走那种。
和玄明去云家的计划落了空,去天鼎拍卖行的安排搁了浅。
就连玄明去追查拿控魂幡的人,回来得到的结果是。
他身边没有寒玖曦跟着,也没能成功拿到手。
这天晚上,寒玖曦彻底怒了。
“你就不能去忙自己的事吗?”她忍无可忍地N次开口。
炎九霄眼皮都没抬,语气自然:“陪你,就是我目前最要紧的事。”
寒玖曦被他气的鼓着腮帮子:“我真的有正事要办!”
“你忙你的,我跟着就好,不会碍你做事。”
炎九霄语气带着一丝委屈,半点退让的意思都没有。
寒玖曦终于,终于绷不住了,朝着玄明扬声喊:“玄明,揍他丫的!
只要不打死,就往死里揍,留口气就行!”
“七宝,你……”炎九霄一脸错愕地抬头,话还没说完。
眼前一黑,身子一软,便直直倒了下去。
玄明压根没动手,只迅速点了他的睡穴。
“把他扔回床上。”寒玖曦没好气的说,“回头,我们去云家。”
玄明幸灾乐祸的上前,如拎小鸡似的提起炎九霄,转身就走。
上京西郊。
寒玖曦与玄明刚抵达云家上空,便同时蹙眉驻足,周身气息瞬间凝敛。
此处的诡异感扑面而来,连迎面刮来的风,都带着几分凝滞的阴冷。
云家祖宅坐落于白虎山,依山而建,青灰瓦顶在山间苍翠中铺展。
飞檐翘角虽经百年风雨侵蚀,雕花纹路依旧清晰可辨;
木质廊柱被岁月磨得温润发亮,朱红漆色斑驳处尽显古朴厚重。
宅第后方,紧邻着云家传承上百年的药园,传闻面积足有上千亩。
这白虎山本算不上巍峨,顶多算一片丘陵。
最高处也不过三四层楼的高度,寻常该是清幽静谧之地,此刻却透着说不出的压抑。
寒玖曦开启瞳术,目光扫过院落群,二人视线齐齐锁定北侧靠山的那一座。
院中黑气,正翻涌如墨潮,肆意蒸腾弥漫。
竟将半座院落,笼得密不透风,蒸腾的黑气里,还隐隐裹着细碎的、似哭似泣的尖啸声。
连周遭的草木,感觉都已失了绿意,叶片蜷曲发黑,到处透着死寂。
寒玖曦手里把玩着那块令牌,眸色沉如寒潭:“你说,这是聚集了多少冤魂,才把这院子弄成这样。”
玄明眉峰拧成一道冷硬的弧度,看着这座院落深处。
断断续续的嘶吼声,呜咽声,穿透黑气传来。
那声音里,
裹挟着彻骨的不甘、蚀心的屈辱、滔天的愤恨,还有一丝濒临破碎的绝望……
玄明声音陡然凌厉:“姑娘,这边竟然有锁魂阵的气息!”
虽然阵法隐藏的很好,但是,它的气息却逃不过他的鼻子。
寒玖曦不再迟疑,与玄明径直落入院中。
眼见院内魂魄,看到她们失控般横冲直撞的过来。
寒玖曦当即发问:“玄明,你能否收了这阴煞之气?”
玄明看向她,沉声道:“姑娘,还是您的《混沌造化诀》见效更快,且能保全这些魂魄。
我若强行吸收这些煞气,
恐怕会连带着,这些魂魄一同吞噬,那样反倒成了帮倒忙。”
寒玖曦闻言,心中一凛。
院中魂魄,多半已沾染吞噬同类的戾气,再耽搁下去必出大乱。
而这锁魂阵,十有八九又与凌空道长脱不了干系。
这该死的糟老头子,别让她找到他。
她不再犹豫,
快步站定在院子阴侧,那棵老槐树,树干根部的阵眼处,缓缓闭上双眼。
十指翻飞间,一个个复杂的手印接连结出。
这一刻,寒玖曦的周身,也渐渐泛起一层柔和的暖光。
院内的阴煞之气,仿佛受到无形召唤,如墨的雾,正一点点地,缓缓向她聚拢。
慢慢地,且越聚越多,最终将她裹成了一个漆黑的蚕茧。
玄明立在一旁,望着眼前景象震撼不已。
嘴里低喃道:“这便是《混沌造化诀》的威力吗?”
难怪刚才,尊上特意传音给他,让他务必劝寒玖曦,用此法吸收炼化,这里的煞气。
再看那些,失控疯癫的魂魄,动作竟也随,阴煞之气的收敛,行动也渐渐迟缓下来。
离寒玖曦较近的魂魄,眼中先是泛起一丝清明。
随后,慢慢地身形缓缓凝实。
十分钟左右,出现在玄明眼前的,竟然全是女子之魂!
这一发现,让玄明心头巨震,眼前景象竟,竟与千年前的一桩旧事重合起来。
当年在灵界中域,
有一家姓谷的家族,他们为了寿元将尽的老祖,暗中掳掠无数女子。
在家族的一处偏僻之地,开启如青楼勾栏,暗招那些修士,却行更阴毒之事。
他们逼迫女子不断受孕,再让那家的老祖,来炼化刚出生的婴孩,以提升修为。
后来有一名女子拼死逃出,回到家族,便把谷家的事情,和族里高层细说。
因此,谷家的勾当才彻底败露。
记得,他当年有幸参与了,对该家族的剿灭行动。
可如今,这些女子魂魄的状态,竟与当年那些受害者如出一辙。
望着仍在黑茧中,炼化阴煞之气的寒玖曦。
玄明先加固了周遭阵法,随后为验证心中猜想,径直走入院中房间。
房内空旷开阔,越往里走,通道却愈发狭窄。
等他穿过窄道,前边骤然开阔,两侧明亮的落地玻璃窗,映入眼帘。
窗内竟然关着的都是怀孕的女子。
每间囚室不过十来平方,除了一张床、一个便桶,再无他物。
这里的女子,挺着隆起的腹部,大多都一样大。
她们有的眼神空洞麻木,有的静静伫立在玻璃窗前默默流泪,直勾勾盯着门口,低声呢喃着什么;
有的蜷缩在床上,一动不动;有的蹲在角落低低啜泣;
还有的正疯狂吞咽食物,似在宣泄无尽的愤恨与绝望。
一圈查探下来,玄明留意到,最末一间房的墙壁,异于别处。
他当即默念口诀,身形穿透墙壁而入。
墙后景象,让他瞳孔骤然紧缩,这里竟是一处千余平米的山洞。
一排排的各种仪器,滴答滴答的作响……
数名身着白大褂的人,正忙碌着各自手里的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