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已然在途中,但抵达前的每一秒,都漫长得如同永恒。
阿里乌斯小队显然也意识到了猎物的顽强超出了预期,攻势变得更加疯狂、更有组织。纱织冷酷的指令在战场上回荡,指挥着学生们如同潮水般,一波又一波地向着那片在炮火中屹立不倒的昏黄力场发起冲击。
第一波:弹雨洗礼。
数十名阿里乌斯学生组成散兵线,利用沙丘和弹坑作为掩体,用自动武器向铭兰的藏身点倾泻着金属风暴。子弹撞击在无形的力场和扭曲的钢板上,爆开一连串耀眼的火花和刺耳的尖鸣。
铭兰背靠着灼热的钢板,身体随着每一次中弹微微震颤。她能感觉到力场在哀鸣,融合后的力量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消耗。更让她心悸的是,左肩胛处传来一阵撕裂感——并非中弹,而是那身与她融为一体的军装虚影,在承受了过多冲击后,竟如同实物般被撕裂开一道口子!银灰色的呢绒布料虚影翻卷开来,露出下面她原本的衣物和渗血的伤口,那破损处,丝丝黑色的能量如同粘稠的血液般试图蠕动、修复,却显得缓慢而艰难。
“呃……” 她闷哼一声,强行集中精神,调动力量维持防御。军装不再仅仅是外在的防护,它的损伤直接反馈到她的精神乃至肉体,带来一种奇异的、如同灵魂被撕扯的痛楚。
第二波:爆炸突进。
眼见远程火力效果有限,几名悍不畏死的阿里乌斯学生借助爆炸扬起的沙尘作为掩护,手持爆破筒和反坦克手雷发起了冲锋!
“为了净化的未来!” 她们尖叫着,眼神里是彻底的狂热与自毁倾向。
“滚开!” 铭兰嘶哑地低吼,融合后的力量本能地做出反应。她猛地一挥手,前方地面的沙土和碎金属被无形的力量掀起,如同盾牌般挡在身前。
轰!轰!
爆破物在近处炸响,狂暴的冲击力将她连同那面临时凝聚的“盾牌”一起掀飞出去!她在沙地上狼狈地翻滚了好几圈,才堪堪稳住身形,咳出一大口带着沙土的鲜血。
身上的军装虚影更加残破了。下摆被撕开一大片,原本笔挺的裤腿也变得褴褛,露出她血肉模糊的双腿。那顶m43军帽也歪斜了,帽檐上甚至出现了一道清晰的裂痕。黑色能量努力地试图弥合这些“伤口”,但速度远远跟不上新伤产生的速度。军装的力量,连同她自身的生命力,都在飞速流逝。
第三波:精准狙杀与特殊攻击。
“美咲,日和,火力压制!亚津子,准备特殊弹头!” 纱织的声音冰冷地响起。
更加精准的重机枪子弹开始敲打铭兰的力场,迫使她无法有效移动。紧接着,戴着防毒面具的亚津子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侧翼,她肩扛着一具造型奇特的发射器。
咻——!
一枚并非高爆而是闪烁着不稳定幽光的弹头疾射而来!
铭兰瞳孔一缩,强烈的危机感让她榨取体内最后的力量,在身前构筑了一道更加凝实的昏黄屏障。
砰!
幽光弹头撞在屏障上并未剧烈爆炸,而是如同水母般摊开,化作一片粘稠的、带着强烈腐蚀性和能量干扰特性的暗色光晕!屏障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光芒急剧闪烁、明灭不定!
“啊——!” 铭兰感到一阵源自灵魂深处的剧痛,仿佛自身的概念正在被溶解、被干扰!她周身的军装虚影发出了濒临破碎的悲鸣,大片大片的“布料”变得透明、消散,尤其是胸腹部位,几乎快要维持不住形态,隐约露出了她剧烈起伏的、伤痕累累的躯体。
狼狈,前所未有的狼狈。
她半跪在焦黑的沙地上,拄着一根扭曲的钢筋才能勉强支撑身体不倒下。原本象征着秩序与力量的军装,此刻变得比乞丐的衣衫还要破败,仅能勉强覆盖住关键部位,并且布满了不断试图修复却又不断失败的黑色能量丝线。鲜血顺着破碎的衣角滴落,在滚烫的沙地上烙下一个个深色的印记。
她的意识开始模糊,视线因失血和力竭而晃动。远方装甲列车的轰鸣似乎更近了些,但又仿佛遥不可及。
阿里乌斯的攻势稍作停顿,似乎在重新装填,准备发起最终的总攻。
纱织缓缓从掩体后走出,看着远处那个在硝烟中摇曳、如同风中残烛般的身影,冰冷的脸上似乎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旋即被更深的决绝取代。
“结束了,铭兰老师。” 她举起了手中的武器,对准了那个几乎失去所有防护的目标。
铭兰艰难地抬起头,透过模糊的视线看向纱织,看向周围那些充满恨意和疯狂的面孔。她破损的军装下,那份“守护”的意志却如同被锤炼过的精钢,反而在绝境中变得更加纯粹、更加坚硬。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只发出嗬嗬的气音。
但她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她,还能战。
直到最后一刻。
就在纱织扣下扳机的前一刹那——
呜——!!!
一声雄浑、古老、仿佛来自另一个时代的巨大汽笛声,如同撕裂苍穹的号角,悍然压过了战场上所有的喧嚣!这声音蕴含着钢铁的意志与蒸汽的磅礴,带着无与伦比的压迫感,从战场侧翼的山谷方向滚滚而来!
所有人的动作,包括纱织即将完成的射击,都不由自主地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目光,无论是阿里乌斯学生们的疯狂,还是纱织的冷酷,亦或是美咲、日和的怯懦,亚津子面具下的神秘,都被那声音的来源牢牢吸引了过去。
只见一辆通体覆盖着厚重漆黑装甲、如同移动钢铁要塞般的重型军用装甲列车,正以一种与其庞大体型完全不符的、摧枯拉朽般的速度,沿着一条仿佛凭空出现的、由流动黑色物质构筑并不断向前延伸的轨道,咆哮着冲向战场!它碾过一切阻挡在前的障碍,卷起的狂风裹挟着沙石,宛如一头从历史画卷中冲出的洪荒巨兽!
在这令人窒息的震撼中,唯一露出笑容的,是铭兰。
尽管浑身浴血,军装破碎,身体摇摇欲坠,但她沾满血污和沙土的脸上,却绽放出了一个无比灿烂、甚至带着几分疯狂和释然的笑容。那笑容照亮了她疲惫却燃烧着熊熊火焰的双眸。
“到我的回合了…” 她用几乎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呢喃,却仿佛宣告了一个新时代的开启。
纱织是第一个从震惊中回过神的,经验丰富的她立刻意识到了最大的变数已然降临,而关键,就在于眼前这个濒死的目标!必须在列车介入前,彻底清除她!
“开枪!”她厉声喝道,同时自己手中的武器也再次瞄准了铭兰!
然而,铭兰的动作更快!就在纱织话音未落的瞬间,她用尽最后的气力,将不知何时从某个倒下的阿里乌斯学生身上拾取、一直紧握在手中的闪光弹,猛地向前方掷出!
砰——!
刺眼夺目的白光伴随着强烈的爆鸣瞬间爆发,吞噬了纱织以及她前方大部分阿里乌斯士兵的视野!惨叫声和混乱的惊呼顿时响起。
这宝贵的几秒钟致盲时间,为铭兰争取到了唯一的生机!
“嗬……!” 她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声音,拖着几乎失去知觉的左腿,凭借着融合后军装赋予的最后一丝力量以及对生存的极致渴望,如同扑向火焰的飞蛾,又像是回归巢穴的幼兽,踉跄着、却又无比决绝地冲向那已经减速、并在她身旁轰然打开一扇厚重装甲车门的钢铁巨兽!
子弹在她身后呼啸,有些擦着她的身体飞过,带起更多的血花。但她不管不顾,眼中只有那扇敞开的、通往生存与反击的门!
终于,在阿里乌斯学生们恢复视力、火力重新覆盖过来之前,铭兰用尽最后的力气,一个鱼跃,狼狈不堪地摔进了装甲列车昏暗而充满机油与金属气息的车厢内部。
哐当!
厚重的装甲车门在她身后猛地关闭、锁死!将外界所有的炮火、杀意与喧嚣,彻底隔绝。
砰砰砰!
子弹徒劳地撞击在列车厚重的装甲上,只能留下浅浅的白痕和四溅的火星。
车厢内,铭兰瘫倒在冰冷坚硬的地板上,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和灼痛。她身上的军装虚影几乎完全消散,只剩下几缕残破的布条和微弱闪烁的黑色能量,证明着它曾经的存在。
但她还活着。
她登上了列车。
外界,漆黑的装甲列车再次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汽笛声,仿佛在宣告猎人与猎物的身份已然逆转。炮塔缓缓转动,森冷的炮口对准了下方陷入混乱与惊恐的阿里乌斯小队。
铭兰的回合,正式开始了。
厚重的装甲车门在身后合拢,将死亡隔绝的同时,也仿佛将铭兰与外界彻底的炮火喧嚣切断。她瘫倒在冰冷坚硬的车厢地板上,如同离水的鱼般剧烈喘息,每一次咳嗽都震得五脏六腑生疼,带出更多的血沫。身上那残破的军装虚影明灭不定,几乎要彻底消散。
然而,这列由她意志召唤、与她本质同源的钢铁巨兽,此刻正将磅礴的能量反哺而来。不再是之前吞噬她生命力的饥渴抽取,而是如同温暖的洪流,缓缓浸润她干涸的经脉和濒临崩溃的身体。车厢内壁隐隐闪烁着幽暗的符文般的光泽,精纯的能量通过接触,源源不断地注入她的体内。破损的军装虚影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修复,虽然缓慢,但那代表着生机正在回归。
外界
“撤退!全员,立刻撤退!” 纱织是第一个从装甲列车带来的震撼和铭兰成功登车的惊变中反应过来的。她几乎是嘶吼着下达了命令,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惶。这辆突然出现、火力不明的庞然大物彻底改变了战场态势,继续停留就是自杀!
阿里乌斯的学生们也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恐惧瞬间压过了复仇的狂热。她们慌忙转身,试图利用沙丘和弹坑作为掩护,向后方溃散。
但,铭兰怎么可能让她们轻易离开?
几乎在纱织下令的同时,漆黑装甲列车侧舷那如同刺猬般林立的炮塔,发出了整齐划一的、令人牙酸的机械转动声。黑洞洞的炮口瞬间锁定了下方的目标。
【威胁目标识别:阿里乌斯小队。】
【元首已登车,自卫反击协议升级为:清除威胁。】
冰冷的、不带感情的意念流在铭兰恢复些许的意识中闪过,与她复仇的意志完美同步。
“开火。” 靠在车厢内壁的铭兰,轻轻吐出了两个字。
咚!咚!咚!咚——!!!
下一刻,装甲列车爆发出了毁灭性的咆哮!副炮、速射炮、甚至几门主炮同时喷吐出炽烈的火舌!密集的弹幕如同死神的镰刀,瞬间覆盖了阿里乌斯小队撤退的路径!
炮弹落下,不再是之前游击战式的零星爆炸,而是地毯式的饱和打击!沙土被成片掀起,形成一道道混合着火焰与破片的死亡之墙!试图逃跑的阿里乌斯学生们如同被收割的麦子,在狂暴的火力下纷纷倒地。她们的护盾在如此强度的攻击面前如同纸糊,瞬间破碎,身体被冲击波抛飞,或是被精准的点射击倒。
“不!美咲!日和!快找掩体!” 纱织目眦欲裂,一边借助地形狼狈地规避着仿佛无处不在的炮火,一边试图指挥残存的队员。但她的声音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显得如此微弱。
美咲和日和早已吓破了胆,抱着头蜷缩在一个浅坑里,瑟瑟发抖,连反击的勇气都丧失了。
亚津子则如同鬼魅般在爆炸的间隙穿梭,她的动作诡异而迅捷,偶尔掷出的烟雾弹试图干扰列车的瞄准,但在绝对的火力优势和全方位的侦测面前,效果甚微。一枚近失弹的冲击波狠狠地将她掀飞,防毒面具上出现了裂痕,她挣扎着,动作明显迟缓了许多。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装甲列车如同一个冷酷的钢铁法官,用它咆哮的炮火宣读着对这群伏击者的最终判决。
车厢内,铭兰透过某种无形的链接,“看”着外界发生的一切。她没有丝毫怜悯,眼中只有冰冷的平静。体内的能量在列车的补充下逐渐充盈,虽然伤势依旧沉重,但那股虚弱感正在迅速消退。残破的军装虚影已经修复了大半,重新变得笔挺,沾染的血污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涤荡,只留下暗红色的痕迹,如同荣耀的伤疤。那顶m43军帽也重新端正地“戴”在她头上,帽檐下的阴影中,眼神锐利如刀。
她缓缓站直了身体,虽然左腿依旧传来刺痛,但已经能够支撑。
炮火渐渐停歇。
战场上一片死寂,只有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和若有若无的呻吟。沙地被彻底翻了个遍,焦黑一片。还能站立的阿里乌斯学生寥寥无几,且个个带伤,被彻底打散了建制和士气。
纱织半跪在地上,武器丢在一旁,手臂不自然地弯曲着,她看着那辆如同山岳般横亘在前方的漆黑列车,眼中充满了不甘、愤怒,以及一丝……面对绝对力量的绝望。
铭兰的目光穿透车厢,冷冷地扫过这片她曾浴血奋战的地方,扫过那些溃败的敌人。
复仇的序幕,刚刚拉开。而恢复力量的她,将不再是那个只能狼狈躲避的猎物。
炮火的余烬在沙地上缓缓燃烧,发出细微的噼啪声。硝烟尚未完全散去,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硫磺与金属灼烧的气味。之前还疯狂进攻的阿里乌斯学生们,此刻已东倒西歪地躺在焦黑的沙地上,痛苦的呻吟此起彼伏,失去了所有战斗力。
漆黑的装甲列车如同沉默的巨兽,安静地横亘在战场中央,冰冷的装甲在夕阳(或依旧昏黄的天空)下泛着幽暗的光泽。它侧舷的炮塔依旧保持着警戒状态,无声地宣示着绝对的武力。
就在这时,列车前端,可能是驾驶室的位置,一扇观察窗或传声装置被打开(或者仅仅是凭借某种能量扩音),铭兰的声音清晰地传遍了这片死寂的战场。她的声音不再虚弱嘶哑,而是带着一种经过能量浸润后的稳定,以及一丝……近乎调侃的冰冷。
“阿里乌斯的各位,” 她的声音回荡着,“放弃无谓的抵抗,立刻投降。否则……”
她的声音顿了顿,似乎是在观察下方的景象,然后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近乎残酷的“遗憾”语气,继续说道:
“哦,看来除了纱织队长,好像……已经没有还能站着投降的人了?”
这句话轻飘飘地落下,却比任何严厉的威胁都更具侮辱性。它赤裸裸地揭示了阿里乌斯小队此刻的彻底溃败和狼狈。
还能发出呻吟的学生们挣扎着抬起头,看向那巍峨的列车,眼中充满了恐惧与屈辱。美咲和日和在浅坑里蜷缩得更紧了,仿佛想把自己埋进沙子里。亚津子试图支撑起身体,但受伤不轻的她再次跌坐下去,防毒面具下的呼吸急促而沉重。
而场中唯一还勉强保持站立姿态的纱织,此刻更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她手臂不自然地垂着,身上布满灰尘和擦伤,原本冷酷的脸上此刻只剩下苍白和一种被彻底击垮的僵硬。铭兰的话语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精准地刺穿了她最后的尊严和指挥官的骄傲。
她环顾四周,看着倒了一地的部下,听着她们痛苦的呻吟,再看向那辆不可战胜的钢铁列车,以及那个隐藏在列车之中、已然完成蜕变的对手。
抵抗?已经毫无意义。
纱织的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她松开了紧握的拳头(如果还能动的话),或者仅仅是肩膀彻底垮了下去。她没有说话,但那低垂的头颅、不再聚焦的眼神,已经宣告了她的屈服。
她,以及她所带领的阿里乌斯小队,在这场精心策划的伏击战中,一败涂地。
列车驾驶室内,铭兰透过观测装置看着下方彻底失去斗志的纱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复仇的快意并未如预期般涌现,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疲惫和……了然。
她转过身,不再关注外面的残局。列车的能量仍在缓缓流入她的身体,修复着她的伤势,也滋养着与她彻底融合的“小衣服”。
接下来,该处理这些“俘虏”,以及弄清楚阿里乌斯……不,是弄清楚这背后的一切了。
钢铁列车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仿佛在回应她的思绪,开始缓缓调整姿态,准备接管这片它主宰的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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