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沃托斯的天空一如既往地清澈明媚,如同被最纯净的蓝宝石洗过一般。然而,在这片祥和之下,位于学园都市一隅的夏莱总部,其附属咖啡厅内,却正弥漫着一股与窗外蓝天格格不入的、近乎凝重的恐慌气息。
原本洋溢着咖啡香与烘焙甜香的空气,此刻被一股难以名状的、混合着焦糖、香料以及某种……仿佛内脏炖煮后的浓郁气味所取代。咖啡厅一角,临时加设的“特制料理台”后,格黑娜美食研究部的部长,晴奈,正如同一位站在世界边缘的炼金术师,眼中燃烧着对美食(或者说,对她所理解的美食)的炽热火焰。她那一头优雅的白色长发被精心挽起,缀有黑色羽翼装饰的头饰一丝不苟,与她手中那口正咕嘟咕嘟冒着诡异气泡的深锅形成了鲜明对比。
“哼哼~就是这个!将牛肝的醇厚与蜂蜜的甜美,再加入一丝黑胡椒的辛辣,通过慢火煨炖,让风味在时间的流逝中完美融合!”晴奈用戴着洁白手套的手优雅地搅拌着锅中的深色粘稠液体,语气充满了自豪,“这将是颠覆基沃托斯味觉史的杰作——‘蜜焰炖脏啡’!”
站在不远处,手里紧紧攥着点餐盘的狐坂若藻,那对平日里总是带着几分狂气或妩媚的狐耳,此刻正不自然地微微颤抖。她那头乌黑亮丽的长发似乎也失去了些许光泽,樱花状的光环边缘仿佛蒙上了一层阴霾。她看着杯中那杯不仅颜色深沉、表面还漂浮着些许不明油花和颗粒的“特调咖啡”,绝美的脸庞上努力维持着作为“女仆(暂定)”的职业笑容,但嘴角的弧度却僵硬得如同上了锁。
“那个……晴奈大人,”若藻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求,“客人们……似乎对这款新饮品,反响……颇为激烈。”
何止是激烈。原本座无虚席的咖啡厅,此刻空了一大半。留下的少数“勇士”,要么是出于对夏莱的绝对忠诚,要么是还没来得及找到逃跑的借口。每个人面前的餐桌上,或多或少都摆放着一些颜色和形态都极具挑战性的“新品”:比如那盘闪烁着金属光泽的“霓虹焗蜗牛”,或是那碗散发着类似化学试剂气味的“凝胶果冻沙拉”。
而在靠近厨房的出入口,阿里乌斯小队的四位成员,正面临着一场不亚于过去任何一次战斗的严峻考验。
身为原队长的纱织,眉头紧锁,那双曾充满偏执与绝望的眼眸,此刻只剩下深深的无力感。她看着晴奈又端出一盘疑似用多种动物内脏混合炸制、淋着鲜艳紫色酱汁的“狂欢天妇罗”,低声对身边的同伴说:“……我们必须想办法阻止她。这已经不是料理了,这是……对味觉的宣战。”
美咲靠在她惯用的重型武器箱上,脸色苍白,带着自毁倾向的她此刻却对眼前的食物产生了强烈的求生欲。“纱织姐……我觉得,比起过去那些枪林弹雨,这个……更让人绝望。吃下去的话,可能会看到人生的走马灯吧……”
日和则几乎完全躲在了亚津子身后,小手紧紧抓着亚津子的衣角,声音细若蚊蚋:“呜……那个绿色的汤……好像在动……”
亚津子依旧沉默,但她紧握着的园艺剪,以及脚下不自觉碾着地板的动作,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她那继承自特殊血脉的感知,或许正比其他人更清晰地“感受”到那些料理中蕴含的“混沌”。
“哟,阿里乌斯的各位,”晴奈注意到了这边的低气压,端着一盘新出炉的、散发着浓烈芝士与某种发酵味道的“极致披萨”走了过来,热情地招呼道,“来,帮我试试这个新作品!我采用了三种不同的菌类,加上特制的发酵豆泥,味道层次绝对丰富!”
纱织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试图以理服人:“晴奈同学,感谢你的热情。但是,咖啡厅的菜单是否需要如此……激进的改良?客人们的反馈似乎……”
“反馈?”晴奈眨了眨眼,不解道,“他们只是还没理解这种美味革命的真谛!你看格黑娜的大家,一开始不也不理解吗?但现在,明里、泉和纯子可是我最坚定的支持者!”
话音刚落,美食研的另外三位成员仿佛应召而来。娇小但食量惊人的明里眼睛闪闪发光地盯着那盘披萨:“哇!晴奈姐的新作品!闻起来好厉害!”灰白短发的泉已经拿起了餐具,眼神专注:“未知的食材组合……值得品尝。”相对正常的纯子则带着一丝无奈的笑容,但还是点了点头,表示支持。
阿里乌斯小队四人:“……” 她们深刻地意识到,与美食研的人谈论“正常味觉”可能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就在这时,咖啡厅的门被推开,一位戴着风纪委员臂章的格黑娜学生探头进来,小心翼翼地说:“那个……日奈委员长让我来问问,夏莱这边是否需要……呃,风纪委员会的‘食品安全’援助?”
若藻仿佛看到了救星,刚想开口,晴奈却抢先一步,自信满满地挥手:“不必担心!告诉日奈委员长,夏莱咖啡厅的餐饮水平,即将在美食研的带领下达到新的高峰!”
那位风纪委员看着厅内一片狼藉和客人们惊恐的表情,欲言又止,最终默默地缩回头,关上了门。求救信号,被无情地截断了。
恐慌在蔓延。美咲已经开始小声嘀咕:“要不……我们假装食材用完了?”日和则快要哭出来:“不行啊美咲姐,晴奈学姐说她自带了很多‘实验材料’……”
就在咖啡厅内的气氛即将降至冰点,连若藻脸上的营业笑容都快要彻底碎裂时,通往夏莱上层办公室的楼梯口,传来了不疾不徐的脚步声。
刹那间,整个咖啡厅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所有的窃窃私语、惊恐的抽气声、甚至晴奈锅中那诡异的咕嘟声,都似乎减弱了几分。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了楼梯方向。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夏老师那温和而带着些许疲惫的身影。他穿着常穿的休闲西装,黑色的头发略显随意,脸上带着惯常的儒雅笑容,但那双眼睛在扫过咖啡厅内堪称惨烈的状况和学生们绝望的表情时,瞬间闪过一丝了然和无奈的苦笑。他显然是下来了解情况的。
然而,真正让空气凝固的,是紧随其后,缓步走下楼梯的那个人。
铭兰。
银白的长发如同月华流泻,一丝不苟地披在肩后。笔挺的白色军官制服(那件被称为“小军装”的特殊存在)衬得她身姿挺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军帽的帽檐下,那双紫黑色的眼眸淡漠地扫过全场,深邃如黑洞的光环在她头顶静静悬浮,仿佛能吸纳所有的光线与声音。她的出现,自带一种无形的力场,让喧嚣归于沉寂,让慌乱趋于平定——哪怕是趋于一种紧张的平静。
“……”铭兰的目光在晴奈的料理台、若藻手中那杯诡异的“咖啡”、以及阿里乌斯小队如临大敌的表情上停留片刻,最终落在了身边夏老师的身上。她那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嘴角似乎几不可察地勾起了一抹极淡的弧度,带着一丝玩味。
“看来,”她开口,声音清冷,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我们不在的时候,咖啡厅很‘热闹’。”
晴奈见到铭兰,非但没有畏惧,反而更加兴奋,举着手中的锅铲(或许也是某种料理工具)介绍道:“铭兰老师!您来得正好!请务必品鉴一下美食研为夏莱咖啡厅带来的全新味觉盛宴!”
夏老师看着晴奈锅中那颜色难以形容的炖煮物,眼角微微抽搐,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低声道:“铭兰,这个……看起来有点……”
铭兰却抬手,阻止了夏老师继续说下去。她迈开脚步,军靴踏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径直走向晴奈的料理台。所过之处,学生们纷纷屏住呼吸,连美食研的明里、泉和纯子都不自觉地站直了身体。
她无视了那杯“蜜焰炖脏啡”,略过了那盘“狂欢天妇罗”,最终在那一锅散发着最浓郁、最复杂气味的“特制炖菜”前停下。她微微倾身,似乎真的在观察。
片刻后,她直起身,目光转向夏老师,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夏老师。”
夏老师心中警铃大作,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每次铭兰用这种语气叫他,通常都没什么“好事”。
“身为夏莱的负责人,体恤下属,与学生同甘共苦是你的职责。”铭兰的紫黑色眼眸中,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名为“恶趣味”的光芒,“晴奈同学如此热情地研发新菜品,作为老师,理应给予鼓励和支持。”
她伸手指向那锅炖菜,对夏老师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这第一份殊荣,就由你来品尝吧。也好给学生们做个‘榜样’。”
“!!!”夏老师脸上的温和笑容瞬间僵住。他看着铭兰,眼神里充满了“你认真的?”以及“我们不是搭档吗?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的控诉。他甚至能感觉到,那口深锅里的粘稠液体,似乎正在对他发出无声的嘲笑。
整个咖啡厅落针可闻。若藻和阿里乌斯小队成员们屏息凝神,目光在铭兰和夏老师之间来回逡巡。晴奈则满脸期待地看着夏老师,仿佛在等待一位美食评论家的终极裁决。
夏老师张了张嘴,想找借口推脱,但在铭兰那平静却极具压迫感的目光注视下,以及周围所有学生(包括他需要维持形象的阿里乌斯小队和若藻)的注视下,他发现自己根本无处可逃。
“……铭兰,”夏老师试图做最后的挣扎,声音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哀求,“我觉得,或许我们应该更系统地……”
“嗯?”铭兰只是微微挑眉,鼻腔里发出一个轻轻的疑问音。她头顶的漆黑光环似乎微不可察地流转了一下。
夏老师瞬间泄气了。他认命地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了仿佛即将奔赴战场的悲壮表情。他缓慢地、极其缓慢地挪动脚步,走向那锅炖菜。晴奈立刻热情地盛了一小碗,递到他面前,勺柄朝向了他,眼中闪烁着“快尝尝!”的光芒。
夏老师颤抖着手接过那只仿佛重若千钧的碗。他看了一眼碗中那颜色深沉、质地粘稠、夹杂着不明块状物的液体,又看了一眼旁边好整以暇、甚至嘴角那抹玩味笑容更加明显的铭兰,最后环视了一圈周围紧张观望的学生们。
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拿起勺子,舀起一小勺,送向了嘴边——
就在那勺散发着诡异气息的炖菜即将触碰到他嘴唇的瞬间!
咖啡厅的大门“哗啦”一声被猛地推开,伴随着一阵轻快而杂乱的脚步声和少女们叽叽喳喳的谈话声。
“啊啊~终于结束了!今天的补习累死了!”
“说好的轻松补习呢?小春我觉得脑细胞都要死光了……”
“好啦好啦,既然来了夏莱的咖啡厅,就好好放松一下吧!”
“希望今天的特供甜品不会让人失望呢。”
四个风格各异,但同样充满青春活力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正是补习部的四位成员:梓、花子、小春和日富美。
她们的出现,如同在凝固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瞬间打破了咖啡厅内近乎窒息的气氛。所有人的目光,包括正准备“试毒”的夏老师,都齐刷刷地转向了门口。
梓,那位有着白色长直发和魔女般气质(被称为“冰之魔女”)的少女,首先察觉到了气氛的异常,她冷静的蓝紫色眼眸迅速扫过全场,在晴奈的料理台和夏老师手中那碗可疑的炖菜上停留片刻,眉头微蹙。
花子,留着粉色长直发,言语大胆的问题儿童,则露出了饶有兴味的笑容:“哦呀?看来我们来得正是时候呢~这是在进行什么有趣的‘味觉实验’吗?”
小春,粉色的短发配上那对如同黑色翅膀的头饰,此刻正紧张地抱着自己的战术背包,看着眼前诡异的场面,脸色微红,似乎又开始了她那丰富的内心妄想:“诶?诶?!夏老师那个表情……难道是被胁迫了吗?还是说这是什么新的……play?”
而日富美,淡黄色的长发,温柔可亲的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略带歉意的微笑,但她的目光在接触到晴奈那些“杰作”时,也不由得闪过一丝担忧,轻声说道:“那个……大家,没事吧?”
夏老师端着那碗炖菜,僵在原地,进退两难。铭兰看着闯入的补习部四人,眼中的玩味更深,她似乎并没有因为被打断而不悦,反而像是看到了更有趣的发展。
晴奈则眼睛一亮,仿佛找到了新的“品鉴者”,热情地招呼道:“是补习部的各位!快来尝尝我们美食研的最新力作!保证让你们忘记补习的疲惫!”
梓看了一眼夏老师手中那碗东西,又看了看铭兰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最后目光落在晴奈身上,冷静地开口:“晴奈,你的‘热情’我们心领了。不过……”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危机并未解除,只是迎来了新的“参与者”。夏莱咖啡厅的混乱日常,显然还远未结束。而夏老师手中那碗命运的炖菜,最终将何去何从,似乎也成了一个更大的悬念。
铭兰微微侧头,对夏老师低语,声音带着一丝只有他能听出的、恶劣的愉悦:“看来,你的‘榜样’作用,需要更多的观众了,夏老师。”
夏老师:“……”
他看着门口一脸好奇和茫然的补习部少女们,又看了看手中那碗仿佛在狞笑的炖菜,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今天,怕是难逃此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