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之家的闹剧如同海滩上突兀的浪花,来得猛烈,去得也快,只留下一地狼藉和万魔殿众人(尤其是真琴和皋月)难以磨灭的社死回忆。在日奈冰冷的目光和风纪委员会“友好”的监督下,真琴总算暂时偃旗息鼓,放弃了那些不切实际的“创收”幻想和幼稚的报复手段。或许是白天的疲惫,或许是内心残存的一丝愧疚,又或许仅仅是意识到在铭兰和夏老师面前,任何小动作都难以得逞,万魔殿与格黑娜之间,竟难得地维持了一种脆弱的、心照不宣的和平。
夜幕再次降临,深蓝色的天幕上缀满了碎钻般的星辰,与远处漆黑的海面形成深邃的对比。为了给这次多灾多难却又即将结束的团建画上一个相对圆满的句号,度假区按照预定计划,在海上燃放烟花的消息传开了。
众人纷纷来到视野最佳的海滩观景台。白日的炎热被清凉的海风取代,空气中弥漫着海水特有的咸腥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火药味。
伊吹显得格外兴奋,她换上了一件可爱的浴衣,手里还拿着白天没吃完的苹果糖,拉着刚刚从催眠后遗症中恢复、依旧有些萎靡的伊吕波和千秋,占据了前排的位置。
“伊吕波姐姐!千秋姐姐!快看!要开始了!”伊吹指着漆黑的海面,大眼睛里充满了期待。
伊吕波推了推眼镜,脸上还带着些许尴尬的红晕,但看着伊吹纯真的笑脸,心中的郁闷也消散了不少,温和地回应:“嗯,据说这次的烟花规模很大。”
千秋则已经重新架好了相机,调整着参数,试图捕捉最美的瞬间,虽然动作还有些虚弱:“唔…一定要拍下最灿烂的镜头…弥补白天的损失…”
真琴也慢吞吞地走了过来,她刻意避开了日奈和亚子的方向,选择站在伊吹身后稍远的地方。看着伊吹雀跃的背影,她脸上那种惯有的算计和浮躁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罕见的、带着些许疲惫的柔和。她双手插在浴衣口袋里,轻声嘟囔了一句:“……真是个长不大的小鬼。”
话语里却没有丝毫责备,只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
就在这时,“咻——!”的一声尖锐呼啸划破夜空。
一道金色的光点拖着耀眼的尾焰,如同逆行的流星,猛地窜上高空,在达到顶点的瞬间——
“砰!”
绚烂的金色菊花在夜幕中轰然绽放,流光溢彩,瞬间照亮了下方波光粼粼的海面和观景台上每一张仰起的脸庞。
“哇——!!!”伊吹发出了由衷的赞叹,小手捂着嘴巴,眼睛瞪得圆圆的,仿佛要将这瞬间的美丽牢牢刻在脑海里,“好漂亮!像金色的星星雨!”
紧接着,更多的光点升空。
红色的牡丹、蓝色的蝴蝶、绿色的垂柳、紫色的罗兰……无数色彩斑斓的图案在夜空中竞相绽放,此起彼伏,连绵不绝。爆炸声如同激昂的鼓点,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弦上。闪烁的光芒将海滩映照得如同白昼,又迅速隐去,周而复始,构成了一场极致的视觉盛宴。
“真美啊……”亚子站在日奈身边,仰着头,颈间的铃铛在烟花的映照下反射着微弱的光芒,她低声感叹,“委员长,您看那个,像不像我们格黑娜的徽记?”
日奈没有立刻回答。她同样仰望着天空,娇小的身躯在烟花的明暗交替中显得格外沉静。那总是紧锁的眉头微微舒展,紫色的眼眸中倒映着漫天华彩,少了几分平日的锐利和冰冷,多了几分属于她这个年龄段的、纯粹的欣赏。她没有说“麻烦”,也没有讨论风纪,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暂时卸下了所有的重担。
“……嗯,很像。”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轻轻回应了亚子,声音在海浪和烟花爆炸的间隙中,几乎微不可闻。
在观景台的另一侧,稍远离喧闹人群的地方,夏老师和铭兰并肩而立。
烟花在他们头顶的天空中轰鸣、绽放,将铭兰银白的长发和洁白的“小军装”染上瞬息万变的色彩,也将夏老师温和的面容照得忽明忽暗。
与前方沉浸在美景中的少女们不同,他们之间的气氛,在烟花的喧嚣衬托下,反而显得有些沉重。
“圣娅的预言……”夏老师望着天空中一朵缓缓消散的、如同巨大眼眸的绿色烟花,率先打破了沉默,声音低沉,“‘色彩’的锁链……真的已经指向这里了吗?”
铭兰的目光并未停留在烟花上,而是投向更远处那片吞噬了所有光芒的、深邃的黑暗海面,仿佛能穿透海水,看到那潜伏在深处的威胁。她头顶的漆黑光环在烟花的映照下,显得更加幽深难测。
“共鸣不会错。”铭兰的声音清冷,如同敲击在冰面上,“我的力量波动,就像在黑夜里点燃的篝火。普通的敌人或许察觉不到,但对于同源的存在……尤其是饥渴的猎食者,这光芒太过显眼。”
又一簇烟花炸开,是妖异的紫色,如同某种触手的形状,在夜空中扭曲、伸展,然后消散。
“那个‘调律师’……”夏老师想起之前那通神秘的通讯,眉头紧锁,“他似乎很期待看到‘变异’。”
“跳梁小丑而已。”铭兰的语气带着不屑,但紫黑色的眼眸深处却闪过一丝凝重,“无论他期待什么,我的选择,只会由我自己决定。”
她转过头,看向夏老师,烟花的光芒在她眼中明灭:“倒是你,夏。如果……如果锁链真的落下,如果‘色彩’的侵蚀不可避免……”
“没有如果。”夏老师打断了她,语气异常坚定,他转头迎上铭兰的目光,眼中是毫不动摇的信念,“我会在你身边,铭兰。无论面对的是什么。圣娅也说了,未来是流动的。我们还有时间,还能做准备。”
他顿了顿,声音放缓了些:“而且,你看她们。”他示意了一下前方那些正为烟花惊叹的少女们——伊吹的纯真欢笑,日奈难得的宁静,亚子的温柔,甚至连真琴那别扭的关心,伊吕波的尽责,千秋的热情……“基沃托斯,这个世界,还有这么多值得守护的东西。这不正是我们站在这里的原因吗?”
铭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沉默了片刻。天空中,正绽放出最盛大、最密集的一轮烟花,无数光点交织成一片绚烂的光之森林,几乎照亮了整个夜空。
“守护……”铭兰低声重复着这个词,仿佛在品味其中的含义。对她而言,这曾经是一个陌生而遥远的词汇,与“暴君”、“力量”、“引导者”格格不入。但不知从何时起,这个词开始与夏莱、与咖啡厅的喧闹、与这些麻烦却又鲜活的学生们联系在一起,也与身边这个总是温和却异常坚韧的搭档联系在一起。
“很沉重。”她最终评价道,语气依旧平淡,但却没有了往日的冰冷和疏离,“但也……不算坏。”
夏老师闻言,微微一愣,随即露出了一个温暖的笑容。他知道,能从铭兰口中听到这样的话,已经是她所能表达的、最接近“认同”和“承诺”的话语了。
就在这时,最后的、也是最响亮的爆炸声响起。
无数金银色的光点如同瀑布般从天空倾泻而下,形成一道璀璨夺目的光幕,持续时间远比之前的烟花更长,仿佛要将所有的光辉都在这一刻燃尽。
观景台上响起了阵阵惊呼和赞叹。
“太厉害了!”伊吹跳着脚喊道。
“完美!全都拍下来了!”千秋激动地检查着相机。
真琴看着天空,撇了撇嘴,但眼神里也有一丝震撼。
日奈微微颔首,似乎对这场表演表示了认可。
伊吕波则终于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亚子双手合十,仿佛在许愿。
光芒渐渐消散,夜空重新回归深邃的黑暗,只剩下淡淡的火药味和海浪的声音。短暂的和平与绚烂,如同这烟花一般,极致燃烧后,终将归于寂静。
夏老师和铭兰依旧站在那里,没有说话。
未来的道路依旧布满荆棘,“色彩”的威胁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数秘会和“调律师”在暗处窥伺。但至少在这一刻,在这烟花散尽后的宁静里,他们彼此支撑,心中守护的信念,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