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星对着镜子理了理裙摆时，指尖还在发烫。镜子里的姑娘穿着鹅黄色连衣裙，领口别着枚草莓形状的胸针，昨晚连夜给顾衍之的狐狸表情画完草莓发卡后，突发奇想别在自己衣服上的。
“别紧张，就是跟读者聊聊天。”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握拳，可心跳还是像揣了只顾衍之画的那只歪尾巴狐狸，乱撞个不停。
这场漫画合集签售会是出版社半个月前定的，原本只是常规活动，却因为前阵子她在微博发的“狐狸反派尾巴翘高半寸”的幕后小故事（隐去了顾衍之的名字，只说是“某位神秘甲方”），被粉丝顺藤摸瓜扒出不少蛛丝马迹，硬是把签售会的热度炒上了热搜。
刚走到书店二楼的签售区，此起彼伏的欢呼就差点把她的耳膜震破。
“小星老师！这里！”
“姐姐今天好甜啊！鹅黄色好适合你！”
“《星际小狐狸》单行本第三刷什么时候安排？孩子快把书翻烂了！”
夏小星被工作人员护着坐到签名台前，刚拿起笔，就见前排举着个半人高的灯牌，粉紫色的LEd灯拼出“顾总夏画师”五个大字，旁边还画着两只q版狐狸，一只举着画笔，一只揣着公文包，尾巴缠在一起打了个蝴蝶结。
她的脸“腾”地一下红透了，握着马克笔的手都差点打滑。
“那个……我们先签书好不好？”她低着头在扉页画小狐狸，声音细得像蚊子叫，却还是被前排粉丝捕捉到了。
“好…”粉丝们拖长了调子应着，眼睛里却都闪着“我懂的”光芒。
签了没几本，一个扎双马尾的小姑娘突然举起手机，屏幕上是张截图，正是夏小星发的“尾巴翘高半寸”那条微博。“小星老师！”小姑娘声音清亮，“评论区都在猜这位‘神秘甲方’是不是顾总！您上次画的火箭筒漫画，原型是不是也是他呀？”
夏小星的笔尖顿在纸上，墨点晕开一小团。她抬头想找个话题岔开，却见四周的粉丝都往前凑了凑，几十双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她，像一群等着投喂的小狐狸。
“这个……”她挠了挠头，正想编个“商业机密”的借口，人群突然往前涌了涌，不知是谁绊了前排粉丝一下，多米诺骨牌似的连锁反应里，夏小星只觉得后腰被人猛地一撞，整个人瞬间失去平衡，手里的马克笔“啪嗒”掉在地上。
完了，要摔个屁股墩了。她闭着眼想。
预想中的疼痛没等来，腰后却撞上一个温热的胸膛，一只手稳稳地托住了她的腰侧，力道不大，却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熟悉的雪松气息混着点淡淡的消毒水味（是她感冒那几天闻惯了的味道），顺着鼻息钻进心里。
“让让，借过。”
低沉的声音透过布料传来，带着点刻意压低的沙哑，却还是像大提琴的低音弦，一下下敲在夏小星的耳膜上。她猛地睁开眼，透过人群的缝隙往后看，撞进一双熟悉的、此刻正带着点紧绷的黑眸里。
顾衍之不知什么时候来的。
他穿了件纯黑连帽衫，帽子拉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清晰的下颌和紧抿的唇，嘴角还戴着个黑色口罩。可那双手，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正是前几天在办公室给她捡画笔的那双手，此刻正牢牢护着她的腰。
夏小星的后背紧紧贴着他的胸口，能清晰地听见他胸腔里传来的心跳声，“咚咚咚”，和她自己的心跳撞在一起，乱成一团。
“顾、顾总？”她结结巴巴地开口，鼻息间的雪松味更浓了些。
顾衍之没说话，只是手臂微微用力，半扶半护地把她往旁边的休息区带。他的个子比周围的粉丝高出大半个头，往那一站，自带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刚才还喧闹的人群竟真的安静了些，下意识地让出一条路。
“抱歉，借过。”他又重复了一遍，声音里听不出情绪，脚步却很稳，一直把夏小星护到角落的沙发上才松开手。
夏小星捂着发烫的腰侧抬头，正好看见他弯腰捡起地上的马克笔，指尖擦过笔杆上沾着的灰尘，然后把笔递还给她，动作自然得像在自己办公室。
“你怎么来了？”她接过笔，指腹不小心碰到他的指尖，像触电似的缩了缩。
顾衍之往后退了半步，拉开点距离，抬手把帽子又往下压了压：“路过，看到人太多。”他的目光扫过刚才举灯牌的粉丝，又迅速落回她身上，“没摔着吧？”
“没、没有。”夏小星摇摇头，才发现周围的粉丝都在偷偷拍照，手机镜头“咔嚓”声此起彼伏。她赶紧拉了拉顾衍之的袖子，“你这样太扎眼了，快把口罩摘了……不对，快藏好！”
顾衍之被她拽得踉跄了一下，低头看了眼被她攥着的袖口，喉结动了动：“没事。”话是这么说，却还是往沙发里侧挪了挪，把她挡得更严实了些。
这时出版社的编辑匆匆跑过来，手里拿着瓶温水：“小星你没事吧？刚才吓死我了！这位是……”
“朋友。”顾衍之抢先开口，声音依旧压得很低。
“哦～朋友啊！”编辑是个机灵人，看这架势哪还不明白，赶紧打圆场，“那正好，麻烦您帮忙照看一下小星，我去维持下秩序。”
等人走了，夏小星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什么，指着不远处还举着灯牌的粉丝，哭笑不得：“你看，都怪你，现在更说不清了。”
顾衍之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灯牌上的“顾总夏画师”在灯光下闪闪发亮。他的耳朵在帽檐阴影里悄悄红了，却嘴硬道：“清者自清。”
“清者可不会穿着连帽衫戴口罩，像特务似的混进签售会。”夏小星故意逗他，伸手想把他的帽子往上推推，“让我看看，是不是偷偷请假跑出来的？林舟知道吗？”
她的指尖刚碰到帽绳，就被顾衍之抓住了手腕。他的手心有点热，带着点薄汗，握得不算紧，却让她动弹不得。
“别闹。”他的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慌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还有半小时结束，我在这等你。”
夏小星看着他被口罩遮住的脸，突然发现他的帽檐上沾着点什么，浅棕色的头发，长而柔软，明显是她自己的。大概是刚才他扶她的时候，从她头发上蹭下来的。
她的心跳又漏了一拍，突然没了逗他的心思，乖乖点头：“嗯，很快就好。”
回去继续签售时，夏小星的笔尖都带着笑意。粉丝们的问题依旧绕不开“神秘甲方”，但她这次没再躲闪，只是在签完名后，会画一只翘着尾巴的小狐狸，旁边加个小小的草莓发卡。
“这是新角色吗？好可爱！”有人问。
夏小星笑着点头：“嗯，是个很认真的角色。”
结束签售会时，夕阳正好透过书店的落地窗斜照进来，给书架镀上了层金边。顾衍之已经提前去门口等了，帽檐还是压得很低，却把口罩摘了，正低头看着手机，侧脸在光线下柔和了不少。
“走啦，顾总特务。”夏小星背着帆布包跑过去，包里的保温杯轻轻撞着包底，发出“咚咚”的轻响。
早上出门时，她把顾衍之塞给她的那个保温杯带上了，里面装着温水。
顾衍之抬头看她，目光落在她领口的草莓胸针上，顿了顿才移开视线：“嗯。”
两人并肩往外走，谁都没说话，却有种说不出的默契。晚风吹起夏小星的发梢，也吹起顾衍之帽檐上那根浅棕色的头发，在风里轻轻晃着。
直到送夏小星到小区楼下，顾衍之才开口：“明天准时上班。”
“知道啦，顾总比闹钟还准时。”夏小星笑着挥手，“回去路上小心。”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道口，顾衍之才转身离开。坐进车里，他才发现自己的帽檐上还沾着那根头发。
他停下车，小心翼翼地把头发摘下来，对着光看了看。发丝在夕阳下泛着浅金色的光泽，像根细细的丝线，一头系着刚才签售会的喧闹，一头系着她指尖的温度。
顾衍之从口袋里掏出个笔记本，空白页上还画着只歪歪扭扭的狐狸，尾巴上被夏小星补了个草莓发卡。他把那根头发夹在笔记本里，压平，像收藏了个只有自己知道的秘密。
发动车子时，他看了眼副驾，那里放着本夏小星刚签好名的漫画合集，扉页上画着两只缠在一起的狐狸尾巴，旁边写着：“双向奔赴的故事，才最有趣呀。”
顾衍之的嘴角忍不住往上翘了翘，踩下油门，车窗外的街景渐渐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