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渊之上,死气如潮。万魂归寂大阵缓缓运转,发出的低沉嗡鸣仿佛亿万个灵魂在哀恸呻吟,搅动着每个人的心神。那转生殿上使淡漠的话语,如同冰锥刺入众人的耳膜。
“等候多时?”灵晓目光如电,穿透弥漫的死气灰雾,锁定在那位“上使”身上。对方的气息深沉如渊,与整个大阵、乃至这寂灭冰渊都隐隐融为一体,其实力绝对远超忘尘,至少是元婴中期,甚至更高!而且,其功法气息带着一种扭曲、篡改的轮回意味,令灵晓体内的本源之力本能地感到厌恶与排斥。
忘尘上前一步,脸上带着狞笑与谄媚:“灵晓!你竟真敢追到此地!也好,省得本座日后再去寻你!今日便让你和这些北荒蛮子,一同成为万魂归寂大阵最后启动的祭品!上使大人,此人便是属下提及的,身怀奇异力量,屡次坏我教好事之人!”
那上使并未看忘尘,兜帽下的目光似乎完全落在灵晓身上,带着一丝审视与……贪婪?“奇异力量?呵……果然,如此精纯的轮回本源气息……虽微弱,却本质极高。殿主感应得没错,吞噬了你,远胜这万千残魂怨力!”
话音未落,那上使猛地抬手,向下一压!
轰!
整个冰渊上空的死气骤然沸腾,大阵光芒大盛,无数道由精纯死气凝聚而成的黑色锁链,如同狰狞的巨蟒,从大阵各处爆射而出,铺天盖地般朝着灵晓一行人绞杀而来!每一道锁链都蕴含着冻结神魂、湮灭生机的恐怖力量!
“结阵防御!”王庭卫士长嘶吼。
残余的王庭卫士与血狼团战士们瞬间靠拢,灵力毫无保留地注入临时构建的防御光罩之中。韩厉剑指一引,凌厉剑光分化数十,精准地斩向那些锁链的节点之处,剑光与死气锁链碰撞,爆发出刺耳的嗤嗤声响,竟勉强挡住了第一波攻击,但剑光也在快速消耗。
灵晓并未被动防御。在那上使动手的瞬间,他双手已然结印。
“轮回·净世!”
一股清蒙蒙的、带着洗涤净化意味的光华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如同在污浊的死气沼泽中投入了一颗明净的宝珠。青光所过之处,那些狂暴的死气锁链如同遇到烈阳的冰雪,迅速消融瓦解,威力大减!
“咦?”那上使发出一声轻咦,似乎对灵晓能如此轻易化解他的攻击感到些许意外,随即语气更显兴趣,“果然是最本源的轮回之力,竟能克制寂灭死气……可惜,你太弱了!”
他双手猛地一合,周身暗金色符文大亮。下方冰渊中的磅礴死气疯狂涌入大阵,那大阵运转骤然加速!
“万魂咆哮!”
呜嗷——!!!
仿佛打开了地狱之门,无数痛苦、绝望、怨毒的嘶吼声汇成一道实质般的音波洪流,伴随着肉眼可见的黑色波纹,猛地冲向众人!
这攻击直击神魂!
防御光罩在这音波面前效果大减,战士们纷纷抱头惨叫,耳鼻溢血,修为稍低的血狼团员更是眼神涣散,几乎魂飞魄散!
“晓晓!”灵晓疾呼。
养魂木骤然爆发出温润而蓬勃的碧绿光华!苏晓的魂体主动释放力量,一朵巨大的、略显虚幻的彼岸花影在众人头顶缓缓绽放,花瓣轻柔摇曳,散发出纯净无比的安魂定魄之力!
那恐怖的神魂音波冲击在碧绿光华上,竟被大幅削弱、抚平。虽然依旧令人心神震荡,却已不足以致命。
“彼岸花魂?竟已补全花蕊,还融合了龙魂?”上使的语气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波动,带着惊讶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好东西!擒下你,献给殿主,必是大功一件!”
忘尘见状,眼中闪过嫉恨,大吼道:“上使大人,属下为您擒下此魂!”
他身形一晃,化作一道黑烟,直扑灵晓……腰间的养魂木!手中出现一个漆黑如墨的钵盂,钵口对准养魂木,爆发出强大的吸力!
“你的对手是我。”冰冷的声音在忘尘身侧响起。
韩厉不知何时已摆脱了死气锁链的纠缠,剑光如影随形,直刺忘尘后心!剑未至,那凌厉无匹的剑意已让忘尘浑身汗毛倒竖!
忘尘不得不回身应对,与韩厉激战在一起。黑烟翻滚,剑光纵横,两人瞬间交手数十回合,气劲四溢。
而那上使,终于动了真格。他一步踏出,仿佛缩地成寸,瞬间跨越数百丈距离,出现在灵晓前方上空。兜帽下,两点猩红的光芒亮起。
“轮回本源,不应存于你手。交出它,或可留你全魂。”
他伸出手掌,五指干瘦苍白,却仿佛蕴含着执掌生死轮回的恐怖权能,对着灵晓遥遥一抓!
“幽冥掌狱!”
一只完全由漆黑死气与扭曲符文构成的巨大鬼手凭空出现,掌心仿佛有无数冤魂在挣扎哭嚎,带着禁锢空间、掠夺生机的可怕力量,抓向灵晓!
这一抓,远超之前的攻击,锁定了灵晓的气机,避无可避!
灵晓面色凝重到了极点。他能感觉到,这一击蕴含着某种近似轮回、却走向极端反面的法则力量,极其克制生灵。他深吸一口气,识海深处,那模糊的轮回盘虚影疯狂转动!
“轮回……断灭!”
他并指如刀,对着那抓来的巨大鬼手,虚空一斩!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仿佛规则被强行篡改、断裂的诡异声响。一道细微的、仿佛能割裂因果命运的灰线,出现在鬼手掌心!
嗤啦!
那威势滔天的幽冥鬼手,竟从中指处开始,如同被无形之力抹除,迅速崩溃瓦解!连同掌心那些哀嚎的冤魂虚影,也一同消散!
“什么?!”上使终于失声,猩红的目光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你竟能触及‘断灭’法则?!这不可能!你不过金丹修为!”
他显然认出了灵晓这一招中蕴含的更高层次的轮回真意,这远远超出了一个金丹修士、甚至普通元婴修士所能理解的范畴!
灵晓施展出这一击,脸色也瞬间苍白了几分,气息微微紊乱。动用本源法则之力,对他的负担极大。
“看来,更不能留你了!你的存在本身,就是对殿主大业最大的威胁!”上使的语气变得无比森寒,杀意沸腾。他不再保留,周身暗金符文爆发出刺目的光芒,一股远比之前恐怖的力量开始凝聚。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轰隆隆——!!!
整个寂灭冰渊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并非因为战斗,而是源自冰渊最深处,仿佛某种沉睡的庞然大物正在苏醒!
万魂归寂大阵的光芒变得明灭不定,那些扎入死气漩涡的魂力锁链疯狂摇曳,似乎受到了强烈的干扰!
“怎么回事?!”忘尘惊疑不定地看向冰渊下方。
那上使凝聚的力量也是一滞,猩红目光惊疑地扫向冰渊深处:“这股波动……是……远古战场的残留意志被大阵和轮回之力碰撞惊醒了?还是……”
趁此机会,灵晓眼神一亮,毫不犹豫地对着苏晓传音:“晓晓,就是现在!感应那最‘饥饿’的核心,用你的力量,尝试干扰它!”
同时,他对着所有还能行动的战士吼道:“攻击那些黑色晶簇!那是大阵吸收死气的中转节点!”
他早已发现,冰渊边缘那些搏动的黑色晶簇,与大阵能量流转密切相关!
苏晓闻言,魂光前所未有的璀璨起来。她将所有魂力集中,不再散发安魂之力,而是将其转化为一种纯粹的、源自彼岸花本源的“引渡”与“净化”之意,化作一道无形的涟漪,精准地射向大阵最核心、那个散发着最强烈“空洞饥饿感”的区域!
仿佛清水滴入了滚油!大阵核心的光芒猛地一阵混乱躁动,抽取死气的效率骤然下降了一截!
几乎同时,幸存战士们的攻击也纷纷落在最近的黑色晶簇上。晶簇爆裂,死气泄露,大阵的运转顿时出现了更多的滞涩!
“混账!你们找死!”上使暴怒,再也顾不得冰渊异动,全力一掌拍向灵晓,这一掌含怒而发,威力惊天动地!
灵晓正要咬牙硬接。
咻——!
一道极其细微、几乎融入空间的灰线,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上使身后,直刺其后脑!时机刁钻到了极致!
韩厉!他在与忘尘激战的间隙,竟还能分出心神,发出这绝杀一击!
上使汗毛倒竖,不得不回身防御,拍向灵晓的一掌威力骤减。
轰!
灵晓被震退数十步,气血翻涌,但并未受重创。而韩厉的偷袭也被上使勉强挡下,未能建功。
但经过这一连串的干扰,万魂归寂大阵的运转已经出现了明显的不稳定,光芒剧烈闪烁,嗡鸣声变得杂乱刺耳。
冰渊的震动也越来越剧烈,甚至开始有巨大的冰柱从穹顶坠落。
“大人!大阵不稳,核心受到干扰,冰渊远古意志有复苏迹象!再强行启动,恐有反噬之危!”忘尘惊惶地大喊。
上使兜帽下的脸色难看至极。他死死盯着灵晓,又看了看光芒混乱的大阵和不断震动的冰渊,猩红目光闪烁不定。
最终,他极其不甘地冷哼一声:“功亏一篑!灵晓……我记住你了!殿主会对你非常感兴趣的!”
他猛地一甩袖袍,卷起还在发愣的忘尘,化作一道暗金流光,竟毫不犹豫地舍弃了即将完成的大阵,朝着冰渊上方一个隐秘的裂隙遁去!
“想走?”韩厉剑光追袭而去。
但那暗金流光速度极快,且那裂隙似乎早有布置,瞬间闭合,剑光斩在空处。
与此同时,失去主持又遭受干扰的万魂归寂大阵,能量彻底失控,发出了令人牙酸的扭曲声,无数符文崩裂,魂石暗淡……
“大阵要崩溃了!快退!”灵晓大喝。
众人顾不上追击,慌忙向着来路急速撤退。
身后,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万魂归寂大阵,在一声不甘的轰鸣中,彻底瓦解!恐怖的能量冲击混合着失控的死气,如同海啸般向四周席卷而来!
而在那爆炸的中心,隐约似乎有一道极其黯淡的、非黑非白的奇异流光,随着爆炸的冲击波,一闪而逝,没入了冰渊最深处的黑暗之中,消失不见。
灵晓似有所觉,但此刻无暇细究,护着养魂木,与众人一起顶着能量风暴,拼命逃离这片毁灭之地。
北荒最大的阴谋据点,就此覆灭。然而,转生殿的阴影,却并未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