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燎原”指令如同投入静湖的巨石,在全球残存的文明据点中激荡起巨大的涟漪。最后的冲刺阶段开始,所有的资源、人力、乃至希望,都被孤注一掷地投入到“星火计划”这艘巨大的方舟之上。
寒寂堡垒的能量核心日夜轰鸣,输出的能量流让极地的天空都常年笼罩在一种朦胧的光晕之中。张景山的声音通过扩音阵法传遍堡垒每一个角落,甚至通过临时恢复的通讯网络,传递到远方那些无法亲至的节点修行者耳中。他不再仅仅传授功法,更是在阐述一种信念,一种在绝境中携手、于黑暗中举火的道义。
赵擎天和他的队伍几乎成了不眠的幽灵,在全球范围内高速机动。他们的战斗愈发惨烈,不仅要面对混沌中滋生的怪物,更要镇压那些在绝望压力下彻底疯狂、或试图趁乱攫取权力的宵小。鲜血染红了废墟,但也为节点的建立扫清了障碍。
伊戈尔的指挥室里,地图上代表稳定节点的光点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增加着,如同夜空中被点燃的星辰,逐渐连成一片,勾勒出网络最初的轮廓。但伴随而来的,是潮水般涌来的问题报告:某个节点因修行者心性不稳而崩溃,某个区域能量过载导致通道灼毁,甚至出现了因节点分布不均而引发的资源争夺内讧……
而这一切的最终压力,都汇聚于密室之中的林枫身上。
他盘坐于阵眼中心,身形仿佛化作了一个无形的漩涡。亿万众生的微弱意念,各地法则环境的细微变迁,节点能量的奔流与阻塞……所有这些信息,不再是模糊的洪流,而是化作了无数清晰可见的“线”,以他为核心,交织成一张覆盖全球的、动态的、活着的“网”。
他的“无极领域”已扩张到极致,并非为了掌控,而是为了“包容”与“疏导”。星武真力以前所未有的精微方式运转,仿佛拥有了生命,自动循着网络中最优的路径流淌,抚平躁动,弥补裂隙,增强薄弱。
这不再是简单的力量运用,而是一种近乎“道”的体现。他以自身对平衡的理解(科学中的系统论)、对劲力流转的掌控(国术的听劲与导引)、以及对人心向背的洞察(哲学中的群体意志),维系着这张脆弱却至关重要的网络。
他“听”到远东某个节点,一位老修士在生命最后时刻,将毕生修为毫无保留地注入节点,化作一道稳固的光柱;他“看”到南半球一座海岛,整个部落的居民在长老带领下,日夜诵念《三元导引术》基础篇,他们的集体意念如同涓涓细流,汇入网络,抚平了岛屿周围狂暴的海域;他也“感知”到西欧某处,一个前神谕的中层军官,在力量失去后陷入迷茫与恐惧,其动荡的意念几乎引动了该节点区域的法则涟漪,是马库斯亲自带队赶到,以铁腕手段将其制服,并以旧时代军人的荣誉感将其重新拉回正轨。
人心如烛,有明亮炽热,也有摇曳将熄。
林枫便是那持烛之人,小心翼翼地护持着每一朵火苗,引导它们相互照亮,汇聚成光。
他的消耗是巨大的。脸色始终苍白,气息时而如同风中残烛,但那双眼睛,却越来越亮,仿佛倒映着整个网络的运转,洞悉着法则与人心的每一个细微变化。他对于“星武求真之道”的理解,在这种极致的压力下,愈发深邃。他明白,真正的力量,并非凌驾于众生之上,而是源于众生,归于众生,自身作为引导者与守护者,方是“武”之真义,“道”之所在。
然而,深空的威胁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顶之势愈发清晰。
天空中的星辰,偶尔会出现极其短暂、难以察觉的“闪烁”,那是遥远深空传来的引力波纹干扰了光线。一些敏感的生物开始出现躁动不安的迹象。甚至在某些节点反馈的信息中,林枫捕捉到了极其微弱的、与西伯利亚裂隙同源的法则扰动,如同潮汐来临前,先行抵达的、带着咸腥气息的海风。
“它们……更近了。”林枫在一次短暂的调息间隙,对连线中的伊戈尔等人说道,声音沙哑却异常平静。
所有人都沉默着,压力如山。
“网络覆盖率已超过百分之六十,基础功能稳定。”伊戈尔汇报着进展,试图寻找一丝安慰。
“还不够。”林枫摇头,“必须在‘潮汐’抵达前,让网络形成一个完整的、能够自我调节的‘内循环’。否则,在外界冲击下,它瞬间就会崩溃。”
他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密室的穹顶,看到了那片正在被无形阴影缓缓吞噬的星空。
“告诉所有人,我们没有退路。要么在火焰中重生,要么在黑暗中永寂。”
“这最后一段路……需要我们每一个人,燃烧自己。”
他重新闭上双眼,更加庞大的信息流涌入,他的身形在巨大的能量负荷下微微颤抖,却依旧如同磐石,牢牢锚定着这片摇曳在风雨中的文明方舟。
星火燎原,已成大势。但能否抗住即将到来的灭世洪涛,犹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