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嚎叫海湾”的得名,源于其内部永不平息的声音。那并非风声或浪涛,而是一种源自法则扭曲区域的、能够直接作用于生命体精神意识的诡异声响。它时而如万鬼哭嚎,引动内心最深处的恐惧与绝望;时而化作靡靡之音,诱人沉沦于虚幻的愉悦;时而又变成尖锐的嘶鸣,足以撕裂寻常人的理智。
这是一种“音律与精神双重侵蚀型”混沌泄点,其危险性更在“枯萎峡谷”之上,不仅侵蚀物质与能量,更直接攻击意识本身。
林枫立于海湾外围一处陡峭的悬崖之上,海风裹挟着远处传来的、若有若无的诡异声响,试图钻入他的脑海。他体表的“无极”屏障微微荡漾,将那些无形无质的精神攻击化解、吸收,转化为对自身意志的细微磨砺。经历过“枯萎峡谷”对“存在”本质的深刻体悟,他对于这种针对意识层面的攻击,有了更强的抗性与理解。
“音律,本质是振动,是能量与信息在物质媒介中的传递。精神攻击,则是信息流对意识结构的直接干涉。”林枫心中明镜般透彻,“此地法则扭曲,使得声音承载了超乎寻常的精神污染信息,并且这种信息似乎能绕过常规的物理阻隔,直接作用于意识海。”
他并未急于深入,而是盘膝坐下,闭目凝神。Λ序列辅助他将感知放大到极限,不再仅仅依靠听觉,而是去“观察”那弥漫在海湾上空,如同彩色极光般流淌、变幻的无形精神能量场。
在他的“心眼”观照下,整个嚎叫海湾被一层厚重、粘稠、不断扭曲蠕动的精神迷雾所笼罩。迷雾之中,无数代表着不同情绪、记忆碎片、虚幻景象的信息流如同毒蛇般穿梭,寻找着可以依附的意识。海湾内的景物也在这种精神场的扭曲下变得光怪陆离,岩石仿佛在蠕动,海水时而漆黑如墨,时而血红一片,空间结构极不稳定。
“虚实交织,以虚乱实……这里的法则偏向于模糊现实与意识的边界。”林枫看出了关键。这与“枯萎峡谷”纯粹的“消亡之势”不同,这里更侧重于“混淆”与“替代”。
他站起身,一步踏入那浓郁的精神迷雾之中。
刹那间,周围的景象剧变!悬崖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尸山血海,无数扭曲的、他曾战胜过或未曾见过的敌人咆哮着冲来,冰冷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苏清影的身影在不远处浮现,眼神哀伤,向他伸出手,仿佛在祈求他留下。内心深处某些被遗忘的遗憾、恐惧、欲望,被无限放大,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的道心。
换做常人,甚至心智稍弱的修行者,顷刻间便会沉沦于此等逼真的幻境之中,意识被吞噬,沦为这片精神领域的养料。
但林枫道心坚定如磐石,“无极”真意运转,包容万千,不为所动。
“虚妄而已。”他轻声自语,眼神清明。那尸山血海撞上他的身体,如同幻影般穿过,未能伤他分毫。苏清影的幻影在他清澈的目光注视下,微微一顿,随即如烟消散。
他继续前行,步伐稳定。精神迷雾的侵蚀如同无数细小的锉刀,持续不断地刮擦着他的意识屏障,试图找到一丝缝隙。林枫却将这视为一种锤炼,他主动调整“无极”屏障的频率,时而刚硬如铁,将攻击尽数弹开;时而柔韧如水,将负面情绪引导分流;时而模拟同化,将部分无害的信息碎片吸收,加深对这片区域精神法则的理解。
他甚至尝试主动引导一丝精神迷雾入体,以自身坚定不移的“存在”意识为核心,去剖析、去理解这种“虚实转换”的法则奥妙。
这个过程比对抗“消亡之势”更加凶险,意识的损伤远比肉体更难恢复。但林枫凭借其强大的神魂本质和“无极”道韵的包容特性,硬生生地在这片精神沼泽中开辟出一方净土。
他逐渐发现,这精神迷雾并非完全无序。其流动、其变幻,隐约遵循着某种基于情绪和认知的“逻辑”。而那无处不在的“嚎叫”之声,正是驱动这片精神领域、放大其中情绪能量的“引擎”。
循着Λ序列对能量流向和精神场核心的定位,林枫朝着海湾最深处,那“引擎”所在的方向走去。
越靠近核心,幻象越是强大和诡异。他甚至开始看到一些并非源于自身记忆和情感的景象——破碎的星辰,燃烧的舰队,巨大的、无法名状的阴影在宇宙深空中蠕动……这些似乎是这片土地在久远过去所承载的集体潜意识碎片,或是被混沌能量从信息海中翻搅出来的历史尘埃。
林枫心如止水,一一勘破。
终于,他穿越了最浓稠的精神迷雾,抵达了海湾的核心。
这里没有狂暴的能量旋涡,也没有实体的怪物。在一片相对平静的、漆黑如镜的水面上,悬浮着一个不断旋转的、由无数扭曲声音符号和精神能量构成的复杂结构体。它像是一个活着的、不断发出刺耳噪音的“心脏”,正是它,在持续产生和放大着笼罩整个海湾的精神污染。
“精神实质化……或者说,是信息与能量在特定法则下融合成的怪异存在。”林枫凝视着这个“噪音核心”。它并非生命,却拥有类似生命的活动模式;它并非实体,却能对现实产生深远影响。
要解决这里的问题,摧毁这个核心或许是一种方法,但很可能引起精神能量的剧烈反噬,甚至导致更大范围的精神风暴。更合适的方法,是“安抚”与“疏导”。
林枫再次盘膝坐下,悬浮于漆黑水面上方。他双手结印,并非攻击性的法诀,而是一种蕴含着“静”、“定”、“慧”意境的古老手印。他将自身的精神力,混合着“无极”道韵中那包容、宁静的特质,化作无形无质的涟漪,缓缓推向那个不断嚎叫的“噪音核心”。
这不是对抗,而是……共鸣与引导。
他试图用自己的“静”,去中和对方的“噪”;用自己的“定”,去安抚对方的“乱”;用自己的“慧”,去理解对方的“结构”。
起初,“噪音核心”剧烈反抗,发出的声响更加刺耳,周围的精神迷雾疯狂涌动,幻象丛生。但林枫不为所动,持续输出着平和而坚定的精神涟漪。
渐渐地,那刺耳的嚎叫中,开始夹杂进一丝微弱的、平和的韵律。核心旋转的速度,似乎放缓了一丝。周围狂暴的精神迷雾,也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
有效!
林枫精神一振,更加专注地维持着这种精神层面的“沟通”与“引导”。这是一个极其精细的过程,需要他完全敞开部分心防去感受对方那混乱的本质,同时又必须牢牢守住自身意识的清明,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
时间在这一刻失去了意义。不知过了多久,那“噪音核心”的旋转终于变得缓慢而稳定,其发出的声音也不再是纯粹的嚎叫,而是变成了一种低沉、单调、不再具备强烈精神污染的嗡鸣。笼罩海湾的精神迷雾虽然并未完全散去,但其活性大减,其中蕴含的负面情绪和精神攻击性显着降低。
林枫缓缓收功,脸色微微发白,额角有汗珠滑落。这次的精神消耗远超之前,但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神识经过这番锤炼,变得更加凝练、坚韧,对于精神层面的法则有了更深的理解。实力恢复程度,稳步提升到了接近四成。
他看了一眼那不再构成严重威胁的“噪音核心”,转身离去。嚎叫海湾并未恢复“正常”,但至少,那持续不断的精神污染被抑制到了较低水平,不再对外界构成扩散性危害。
当他走出海湾范围时,负责接应的小队明显感觉到,那萦绕在耳边的、令人心烦意乱的诡异声响减弱了大半。
“武神大人,您没事吧?”小队队长看着林枫略显疲惫但眼神愈发明亮的模样,关切地问道。
“无妨。泄点活性已受抑制,精神污染强度大幅降低。此地仍需封锁,但危险等级可酌情下调。安排精神抗性较强的队伍,定期巡视监控即可。”林枫吩咐道。
“是!”
返回堡垒的飞行器上,林枫闭目调息,消化着此次“嚎叫海湾”之行的收获。对“虚实”法则的领悟,对精神力量的运用,都让他对“无极真谛”有了更立体的认知。
这时,通讯器再次传来夜凰的加密信息。
【南极脉冲信号对数学逻辑信号产生规律性反馈,疑似进行基础信息交换。3号区侦查小组发现方舟会秘密据点,内有大量关于“灵魂坐标”与“血脉纯化”的研究资料,并截获部分加密通讯,指向下一次聚集地点——旧大陆西海岸,代号“沉寂圣所”。】
林枫睁开眼,眼中精光一闪。
南极遗迹表现出交流意向?方舟会的目标愈发清晰,而且他们似乎在积极准备着什么。
“沉寂圣所……”他默念着这个地名,在记忆中搜索相关信息。那似乎是旧时代某个影响力巨大的秘密教派的总部遗址,在大灾变前就已废弃多年。
风暴的轮廓,似乎越来越清晰了。他需要更快地恢复力量,以应对即将浮出水面的更大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