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晓棠的呼吸骤然停滞,指尖死死攥住腰间的匕首柄,连带着手臂上的伤口都传来尖锐的痛感。那西装男人的侧脸轮廓她绝不会认错——上个月特高课举办的“治安强化”酒会,此人曾作为日军司令部的“特邀顾问”出席,当时他自称是来自上海的商人,可举手投足间的肃杀之气,绝非普通商人所有。
“是松本健一。”林晚秋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要融进货仓的霉味里,她的指尖在木箱边缘掐出深深的印子,“他不是什么商人,是日军情报部的潜伏特工,专门负责处理‘特殊事务’——组织查过他两年,始终抓不到他的实质证据。”
沈青趴在木箱另一侧,透过缝隙盯着松本健一手里的黑色皮袋,喉结滚动了一下:“那皮袋看着沉甸甸的,说不定装的就是火药库的钥匙。赵山河把钥匙交给这种人,显然是早和日军司令部搭了线,想借日军的力量坐稳课长位置。”
苏晓棠没有接话,目光落在松本健一的左手腕上——那里戴着一块银质手表,表盘上刻着极小的樱花纹,和赵山河铁皮盒里某封电报底稿的落款印章一模一样。看来赵山河与松本的勾结,远比她们想象的更深,所谓的“取代课长”,或许只是松本给赵山河画的饼,真正的目的是借他的手掌控特高课的情报网,再用火药库的炸药制造混乱。
“赵课长办事向来稳妥,这次或许是真出了意外。”松本健一抬手看了眼手表,表盘的反光在昏暗的货仓里闪了一下,“少佐,不如我们先验货?清剿计划的副本我带来了,火药库的钥匙也在此处,只要日军顺利接管火药库,明天天亮,天津卫的‘乱党’就会少掉一大半。”
日军少佐显然有些意动,往前凑了两步:“副本?将军要的是原件!赵山河承诺过会把原件带来,你拿个副本糊弄我,信不信我现在就毙了你?”他说着,手已经按在了枪套上,眼神里满是暴戾。
松本健一却丝毫不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少佐稍安勿躁。原件在赵课长手里,他若顺利脱身,自然会把原件送到司令部;若他没能脱身……”他拍了拍手里的皮袋,“这钥匙和副本,也足够让将军满意了。毕竟,火药库才是关键——只要炸了‘乱党’的几个联络点,再嫁祸给‘内部火并’,天津卫的百姓只会更依赖皇军的‘保护’。”
这番话恰好戳中了日军少佐的心思,他脸上的怒气渐渐消散,点了点头:“你说得对,火药库才是重中之重。那我们现在就去荒地?”
“不急。”松本健一走到一堆标着“棉布”的木箱前,用脚踢了踢箱子,“等我的人确认‘乱党’没跟上,我们再出发。赵山河既然能被缠住,说明‘乱党’的动作比我们想的快,贸然行动容易中埋伏。”
苏晓棠的心猛地一沉——松本果然狡猾,还安排了外围警戒。小李他们此刻正在火药库附近埋伏,若是松本的人先发现他们,恐怕会有危险。她悄悄从口袋里掏出窃听器探测器,对着货仓四周扫了一圈——没有信号,说明松本没带监听设备,但他腰间的对讲机时不时会发出细微的电流声,显然在和外围的人保持联系。
“得想办法拖住他们。”林晚秋在苏晓棠耳边低语,“最好能把钥匙抢过来,不然小李他们就算挡住日军小队,也挡不住松本用钥匙打开火药库。”
苏晓棠点头,目光在货仓里扫过——角落里堆着几桶煤油,旁边还有些废弃的麻绳,显然是之前搬运货物剩下的。她眼睛一亮,悄悄从木箱后摸出一根火柴,对着林晚秋和沈青比了个“点火”的手势,又指了指煤油桶的方向。
林晚秋立刻会意,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巧的剪刀——这是她潜伏时用来处理密写情报的工具,锋利得很。她趁着松本和少佐转身说话的间隙,悄悄将剪刀扔向不远处的麻绳堆,剪刀“咔嚓”一声剪断了捆麻绳的细铁丝,几根麻绳顺着木箱滚了下去,正好落在煤油桶旁边。
沈青则故意咳嗽了一声,声音不大,却刚好能让松本和少佐听到。果然,两人立刻警惕起来,举着枪朝着咳嗽声的方向走去:“谁在那里?出来!”
就在两人的注意力被吸引的瞬间,苏晓棠猛地将手里的火柴扔向煤油桶旁的麻绳——火柴落在干燥的麻绳上,瞬间燃起了火苗,火舌顺着麻绳快速蔓延,很快就舔到了煤油桶的桶身。
“不好!着火了!”日军少佐惊呼一声,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松本健一的反应更快,立刻掏出枪对准火苗的方向,却没看到任何人影。
趁着两人慌乱的间隙,苏晓棠和林晚秋同时从木箱后冲了出来——苏晓棠直扑松本,目标是他手里的皮袋;林晚秋则朝着日军少佐跑去,匕首直指他的手腕,想缴了他的枪。
松本健一不愧是老牌特工,即便被大火惊到,反应依旧迅速。他见苏晓棠扑来,立刻侧身避开,同时左手肘狠狠撞向苏晓棠的胸口——这一招和之前课长对付苏晓棠的招式如出一辙,显然是特高课内部的标准格斗术。
苏晓棠早有防备,借着扑过去的惯性,身体猛地一矮,躲过手肘的同时,右手匕首划向松本的脚踝。松本吃痛,踉跄了一下,手里的皮袋险些掉在地上。他恼羞成怒,转身一枪打向苏晓棠的腿,子弹擦着她的裤腿飞过,打在木箱上,木屑四溅。
另一边,林晚秋和日军少佐已经缠斗在一起。少佐的枪法虽然准,但近距离格斗远不如林晚秋灵活,几次开枪都被林晚秋避开,反而被她用匕首划伤了手臂。少佐气急败坏,扔掉枪,拔出腰间的军刀,朝着林晚秋砍来。
沈青见状,立刻冲上去支援林晚秋,他手里没有武器,就捡起地上的木板,狠狠砸向少佐的后背。少佐吃痛,军刀的动作慢了半拍,林晚秋趁机匕首一划,割断了他的手腕肌腱——少佐惨叫一声,军刀掉在地上,手腕上的血喷涌而出。
“抓住他!”苏晓棠大喊着,再次扑向松本。松本此时已经被逼到了着火的木箱旁,火舌已经烧到了他的风衣下摆。他眼看就要被包围,突然从怀里掏出一颗手雷,扯掉拉环,朝着苏晓棠扔了过来:“给我陪葬吧!”
苏晓棠瞳孔骤缩,立刻扑向旁边的林晚秋和沈青,将两人按在地上。“轰隆”一声巨响,手雷在木箱堆里炸开,无数燃烧的木屑飞了起来,货仓里的火势瞬间变大,浓烟滚滚,呛得人睁不开眼睛。
“松本跑了!”沈青咳嗽着指向货仓的后门,松本健一的身影正消失在后门,手里还紧紧攥着那个黑色皮袋。
苏晓棠立刻爬起来,不顾身上的火星,朝着后门追去。林晚秋和沈青也紧随其后,三人冲出后门,只见松本正朝着码头的方向狂奔,他的几个手下已经开着一辆黑色轿车在那里等候。
“别让他跑了!”苏晓棠掏出枪,朝着轿车的轮胎开了一枪——子弹打在轮胎上,发出“砰”的一声,轮胎瞬间瘪了下去。
松本见状,立刻弃车,朝着旁边的小巷跑去。小巷狭窄,轿车开不进去,他的手下只能下车,举着枪掩护他逃跑。苏晓棠三人追进小巷,与松本的手下交上了火。
小巷里的枪声惊动了附近的日军巡逻队,远处传来了日军的呼喊声。苏晓棠知道不能久留,她看准一个空隙,朝着松本的方向开了一枪,子弹擦着他的耳朵飞过,吓得他踉跄了一下。
“撤!”苏晓棠大喊一声,拉着林晚秋和沈青,朝着反方向跑去。松本的手下不敢追,只能护着松本,消失在小巷深处。
三人跑出小巷,回到码头的杂物堆后,才敢停下来喘口气。货仓的火势已经蔓延开来,远处传来了消防车的警笛声,还有日军的叫喊声。
“松本跑了,钥匙也被他带走了。”林晚秋的脸上满是懊恼,“这下麻烦了,小李他们还在火药库附近,要是松本带着日军过去,他们肯定抵挡不住。”
苏晓棠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手臂上的伤口因为刚才的剧烈运动,疼得更厉害了。她看着货仓方向的浓烟,突然想起什么:“松本刚才在货仓里踢过那堆‘棉布’木箱,说不定里面藏着什么东西。我们刚才只顾着抢钥匙,没来得及看。”
“可现在货仓着火了,进去太危险了。”沈青担忧地说。
“没时间犹豫了。”苏晓棠立刻朝着货仓的侧门跑去,“火势刚蔓延到中间,角落的木箱应该还没烧到。你们在这里警戒,我去看看。”
林晚秋和沈青立刻跟上:“要去一起去,不能让你一个人冒险。”
三人再次从侧门冲进货仓,浓烟已经呛得人几乎喘不过气。苏晓棠用袖子捂住口鼻,朝着松本踢过的那堆木箱跑去。木箱上的“棉布”字样已经被烟火熏黑,她用力推开最上面的木箱,下面的木箱里果然不是棉布,而是一堆文件和一个小小的铁盒子。
“找到了!”苏晓棠立刻将文件和铁盒子塞进怀里,林晚秋则用灭火器对着周围的火苗喷了几下,开出一条通道。三人顺着通道冲出侧门,刚跑到码头,就看到日军的巡逻队已经朝着货仓的方向赶来。
“快上船!”沈青拉着两人,朝着芦苇丛的小船跑去。三人跳上小船,沈青立刻拿起船桨,奋力朝着对岸划去。
小船刚划出去没多远,日军的巡逻队就追到了码头,对着小船开枪射击。子弹打在水面上,溅起一片片水花。苏晓棠趴在船舷上,对着日军的方向开了几枪,压制住他们的火力,小船趁机钻进了芦苇丛,消失在夜色里。
小船在芦苇丛中划了约莫一个时辰,才敢靠岸。三人跳上岸,找了个隐蔽的山洞,才敢停下来整理从货仓里找到的东西。
山洞里一片漆黑,林晚秋掏出打火机,点燃了一根蜡烛。烛光下,苏晓棠打开怀里的文件——都是日军的物资清单,上面标注着火药库的炸药数量、运输路线,还有松本健一与赵山河的往来信件,信里提到了一个“终极目标”,但具体内容被涂黑了,只留下“九月初七”“钟楼”几个字眼。
“九月初七就是后天!”林晚秋的脸色变了,“难道隐藏目标和钟楼有关?天津卫的钟楼在市中心,周围全是平民区,要是火药库的炸药被运到那里引爆,后果不堪设想!”
苏晓棠没有说话,打开了那个小小的铁盒子——盒子里没有钥匙,只有一张泛黄的老照片,照片上是一座破旧的寺庙,寺庙门口站着两个男人,其中一个是年轻时的赵山河,另一个男人背对着镜头,看不清脸,但他手里拿着的拐杖,和松本健一刚才逃跑时掉在地上的拐杖一模一样。
“松本和赵山河早就认识!”沈青惊呼道,“他们不是临时合作,而是老相识!那这座寺庙是什么地方?”
苏晓棠仔细看着照片背景,寺庙的匾额上刻着“静安寺”三个字,虽然模糊,但能辨认出来。“静安寺在天津卫的老城区,十年前就毁于战火了。”她皱着眉头,“赵山河的档案里写着十年前加入特高课,说不定这座寺庙就是他们当年的联络点。”
就在这时,苏晓棠的口袋里传来一阵震动——是小李发来的暗号,用的是组织内部的紧急联络方式。她立刻掏出联络器,上面显示着一行小字:“日军小队已被击退,松本带大队日军赶来,火药库告急,请求支援!”
“不好!松本果然带着日军去了火药库!”苏晓棠立刻站起来,“我们必须立刻赶过去,就算没有钥匙,也要想办法阻止他们打开火药库!”
三人立刻冲出山洞,朝着荒地的方向跑去。夜色深沉,路上几乎没有行人,只有远处偶尔传来几声枪响,提醒着她们危险正在逼近。
跑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终于出现了荒地的影子,隐约能看到废弃砖窑的轮廓,还有密集的枪声和爆炸声。小李带着的人手显然已经和日军交上了火,枪声越来越密集,还夹杂着日军的叫喊声。
“快!再快点!”苏晓棠加快了脚步,手臂上的伤口已经麻木,她几乎感觉不到疼痛了。
就在快要到达砖窑时,突然从旁边的草丛里冲出几个日军,举着枪对准了她们。“不许动!”日军大喊着,一步步逼近。
林晚秋立刻掏出枪,打死了最前面的一个日军。沈青则捡起地上的石头,砸向另一个日军的头。苏晓棠趁机冲上去,匕首划向日军的喉咙——三人配合默契,很快就解决了这几个日军。
“里面情况怎么样?”苏晓棠抓住一个受伤的日军,用枪指着他的头问道。
日军吓得浑身发抖,结结巴巴地说:“松本……松本少佐用钥匙打开了火药库的门,正在布置炸药,准备……准备炸掉周围的‘乱党’联络点……”
苏晓棠的心沉到了谷底——松本果然打开了火药库!她立刻朝着砖窑跑去,刚跑到门口,就看到小李带着几个受伤的同志正从里面退出来,身上都沾满了血。
“苏同志!你们可来了!”小李的脸上满是焦急,“松本在里面安装了定时炸弹,还有十分钟就爆炸了!”
“炸弹在哪里?松本呢?”苏晓棠立刻问道。
“松本已经跑了,炸弹安装在火药库的中心位置,我们找不到拆除的方法!”小李无奈地说。
苏晓棠立刻冲进火药库,里面堆满了炸药桶,正中央放着一个定时炸弹,显示屏上的数字正在飞速跳动,已经不到八分钟了。她仔细观察着炸弹的线路,发现这是日军最新式的定时炸弹,线路复杂,稍有不慎就会立刻爆炸。
“你懂拆弹?”林晚秋跟进来,看到苏晓棠正在研究线路,惊讶地问道。
“潜伏培训时学过基础的拆弹技巧,但这种新式炸弹还是第一次见。”苏晓棠的额头渗出了冷汗,她的手指在炸弹的线路上轻轻摸索——这种炸弹有三根核心线路,红色、蓝色和黄色,只有剪断正确的一根,才能阻止爆炸。
“赵山河的笔记本里提到过,他设计的密码里,红色代表‘危险’,蓝色代表‘安全’,黄色代表‘陷阱’。”林晚秋突然说道,“松本和他是老相识,说不定炸弹的线路设计也沿用了这个习惯!”
苏晓棠眼睛一亮,想起笔记本里确实有这样的记载。她深吸一口气,拿起剪刀,对准了蓝色的线路。显示屏上的数字已经不到三分钟了,她的手微微颤抖着——这是唯一的机会,一旦剪错,所有人都会被炸成碎片。
“剪!”林晚秋大喊一声。
苏晓棠咬紧牙关,剪断了蓝色的线路——显示屏上的数字瞬间停住了,炸弹没有爆炸!
众人松了一口气,瘫坐在地上。苏晓棠看着炸弹上停止的数字,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心里却丝毫没有放松——松本跑了,还知道“九月初七”“钟楼”的秘密,后天就是九月初七,他肯定会在钟楼搞出更大的动静。
就在这时,沈青突然指着炸弹的底部,脸色发白:“苏同志,你看这里!”
苏晓棠低头看去,炸弹的底部贴着一张小小的纸条,上面用暗号写着一行字:“钟楼之下,藏着你们永远找不到的‘惊喜’——松本。”
“惊喜?”林晚秋皱起眉头,“松本到底想干什么?钟楼下面能藏什么?”
苏晓棠没有说话,她看着纸条上的暗号,突然想起了那张老照片上的静安寺——静安寺的旧址,就在钟楼的正下方!松本说的“惊喜”,说不定藏在静安寺的废墟里,而这个“惊喜”,很可能就是比火药库更危险的东西。
她立刻站起来,对着众人说:“我们必须立刻去钟楼!松本在静安寺的废墟里藏了东西,后天就是九月初七,他肯定会在那天引爆!”
众人立刻起身,朝着钟楼的方向跑去。夜色下,钟楼的轮廓越来越清晰,而隐藏在它之下的秘密,还有松本健一的阴谋,正等待着她们去揭开。只是她们都没注意到,在她们身后的草丛里,一双眼睛正死死地盯着她们,手里的对讲机,正发出细微的电流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