匕首刺入皮肉的钝响被通风口外的枪声盖得严严实实,苏晓棠能清晰感觉到刀锋划破脏器的阻滞感,温热的血喷在她的手背上,带着黏腻的触感。那特工捂着腹部踉跄两步,撞在通风口石壁上发出闷响,喉咙里挤出含混的咒骂,最终瘫软在地,眼睛死死盯着她手里的枪,满是不甘。
苏晓棠没有丝毫停顿,一脚踹开挡路的尸体,顺着通风口往外爬。刚探出半个身子,就被林晚秋一把拽了出来:“再晚一秒你就被堵里面了!日军的装甲车都开过来了!”
她来不及擦去脸上的血污,顺着林晚秋手指的方向看去——远处尘土飞扬,三辆墨绿色的装甲车正朝着砖窑疾驰而来,车顶上的机枪闪着冷光,周围还跟着十几个端着步枪的日军,脚步声在空旷的荒地上格外刺耳。
“往密林跑!”苏晓棠拽起最后一个受伤的同志,“沈青还在钟楼等着,我们必须在中午前赶回去!”
众人互相搀扶着钻进密林,枝叶在头顶交织成密网,将阳光切割成细碎的光斑。日军的叫喊声和枪声在身后紧追不舍,子弹打在树干上,木屑飞溅着落在肩头。苏晓棠怀里的磁铁随着奔跑不断撞击肋骨,冰凉的触感让她突然想起老陈说的红外警报——这不起眼的铁块,或许就是打开钟楼秘道的关键。
“日军好像不追了!”跑在最后的小赵突然喊道。
苏晓棠猛地停住脚步,侧身躲在一棵粗壮的老槐树后,探出脑袋观察——日军的装甲车停在密林边缘,几个黑衣特工正对着密林指指点点,却没有贸然进入。她立刻明白过来:“松本怕我们在林子里设埋伏,而且他的目标是钟楼,不想在这儿浪费时间。”
林晚秋扶着受伤的同志靠在树上喘息,撕开衣襟查看伤口:“这些特工比特高课的人难对付多了,枪法准,反应还快。刚才要不是你从通风口里解决了那个看守,我们根本冲不出来。”
“先处理伤口,休息十分钟。”苏晓棠从怀里掏出仅剩的半瓶消毒水,递给林晚秋,“老陈说钟楼地下三层有新秘道,松本在里面藏了东西,还装了红外警报。这磁铁能干扰信号,但得离设备三米内才管用。”
她将马蹄形磁铁放在掌心,借着光斑仔细打量——磁铁边缘布满锈迹,是铁匠铺最普通的那种,吸力不算强,但对付红外感应应该足够。只是秘道里必然守卫重重,如何靠近警报器又不被发现,成了最大的难题。
十分钟后,众人再次出发,绕着密林边缘朝着市区潜行。路过一处废弃的驿站时,苏晓棠突然停下脚步——驿站的墙角靠着一架破旧的测绘仪,镜头已经碎裂,但底座的铜制支架完好无损。她眼睛一亮,立刻走过去卸下支架:“这东西能派上用场。”
“测绘仪支架?”沈青派来的联络员小吴一脸疑惑,“这玩意儿又不能当武器。”
“能当‘眼睛’。”苏晓棠将支架掰成两段,又从衣襟里掏出赵山河笔记本上撕下来的半张纸,卷成筒状绑在支架上,“等会儿进钟楼,我用这个观察铜钟后面的暗格,不用靠近就能看清机关的位置。”
林晚秋看着她手里简陋的“望远镜”,忍不住点头:“亏你想得出来。不过第三层的守卫换岗频率很高,我们只有趁换岗的间隙才能靠近铜钟,最多一分钟时间。”
众人一路疾行,抵达钟楼附近时,正好是上午十点。阳光透过云层洒在钟楼上,将铁丝网的影子拉得很长。苏晓棠躲在对面的绸缎庄二楼,借着窗帘的缝隙观察——第三层的铜钟每隔十五分钟敲响一次,每次敲钟时,守卫会暂时离开岗位,走到楼梯口躲避钟声的震耳欲聋。
“就是现在!”当铜钟第三次敲响时,苏晓棠低喝一声,和林晚秋顺着绸缎庄的后巷绕到钟楼侧门。老陈正蹲在门口假装修门轴,看到两人过来,不动声色地将一把铜制钥匙踢到苏晓棠脚边。
“守卫在楼梯口,敲钟还有两分钟结束。”老陈的声音混在钟声里,“暗格在铜钟左侧的石壁上,有三个凸起的石疙瘩,按顺序转。”
苏晓棠捡起钥匙,迅速打开侧门的锁。两人猫着腰冲进钟楼,一楼的杂物间堆满了破旧的桌椅,灰尘在光柱中飞舞。楼梯口传来守卫的咳嗽声,距离不过十几米远。
“你去楼梯口放风,我去铜钟那边。”苏晓棠压低声音,顺着旋转楼梯往上爬。楼梯的木板年久失修,每踩一步都发出“吱呀”的轻响,吓得她心脏几乎跳到嗓子眼。
第三层的空间格外空旷,巨大的铜钟悬挂在房梁中央,钟体上布满了绿色的铜锈。苏晓棠立刻掏出自制的“望远镜”,对准铜钟左侧的石壁——三个拇指大小的石疙瘩呈三角形排列,每个石疙瘩上都刻着模糊的地支符号,分别是“子”“丑”“寅”。
她深吸一口气,按照老陈说的顺序,先用指尖按住“子”字石疙瘩,顺时针转了三圈。石疙瘩转动时发出细微的“咔嗒”声,正好被铜钟的余响掩盖。紧接着,她又依次转动“丑”和“寅”字石疙瘩,当最后一个石疙瘩停下时,石壁突然向内凹陷,露出一个半人高的暗格。
暗格里镶嵌着一个铁制的机关盒,盒面上缠绕着细细的红线——那就是红外警报的发射器,红线发出肉眼几乎不可见的红外线,连接着对面的接收器,一旦被阻断,立刻会触发警报。
苏晓棠立刻掏出磁铁,用布条绑在竹竿上,慢慢伸进暗格。当磁铁靠近红线时,红线突然开始闪烁,发出微弱的红光——红外信号果然被干扰了!她趁机伸手按住机关盒上的按钮,暗格下方的地面突然裂开一道缝隙,露出通往地下的石阶,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
“快!钟声要停了!”林晚秋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
苏晓棠立刻收回磁铁,将暗格恢复原状,顺着楼梯跑下去。刚和林晚秋冲到侧门,就看到两个守卫已经从楼梯口走了出来,正疑惑地盯着铜钟的方向。
“走!”两人冲出侧门,老陈立刻上前挡住守卫的视线:“刚才好像有老鼠跑进来,我进去看看。”
苏晓棠和林晚秋趁机混入人群,绕回绸缎庄。沈青和受伤的同志已经在二楼等候,看到两人安全回来,松了口气:“怎么样?暗格打开了吗?”
“打开了,但地下有红外警报,还有守卫。”苏晓棠喝了口水,润了润干涩的喉咙,“不过我发现警报器的信号范围很小,只要用磁铁干扰,就能安全通过。现在的问题是,如何把受伤的同志安置好,我们不能带着他们进地下秘道。”
就在这时,绸缎庄的老板突然上楼敲门,脸色发白:“外面来了好多黑衣特工,说是要搜查‘乱党’,已经进隔壁的包子铺了!”
苏晓棠立刻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十几个黑衣特工正举着枪,逐个搜查沿街的店铺,为首的正是松本健一!他穿着一身黑色西装,手里拿着一张照片,正对着绸缎庄的方向指指点点。
“是老陈暴露了?”林晚秋的手立刻按在腰间的匕首上,“他肯定被松本抓了!”
苏晓棠的心跳骤然加速,她看着松本手里的照片——那是昨天在货仓里,松本和日军少佐说话时被偷拍的照片,照片上虽然只拍到了她的侧脸,但熟悉的人肯定能认出来。
“不能待在这里了!”沈青立刻扶起受伤的同志,“我们从后门走,去老城区的废弃粮库,那里有个地窖,能藏人。”
众人立刻从绸缎庄的后门撤离,钻进狭窄的老巷。老城区的房屋密集,巷道纵横交错,像个巨大的迷宫。苏晓棠跑在最前面,时不时回头观察——黑衣特工已经冲进了绸缎庄,很快就会发现他们逃跑的痕迹。
“前面左转!”苏晓棠突然想起老城区的地图,“那里有个废弃的胭脂铺,铺子里有个暗门,能通到粮库的地窖。”
众人跟着她左转,钻进胭脂铺。铺子的货架上积满了厚厚的灰尘,胭脂水粉的味道已经变成了霉味。苏晓棠掀开柜台后面的一块木板,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暗门,一股潮湿的气息涌了出来。
“你们先下去,我断后。”苏晓棠扶着受伤的同志钻进暗门,又转头对林晚秋说,“你在窖口守着,听到我的信号再下来。”
林晚秋点头,躲在货架后面。苏晓棠则将胭脂铺的门虚掩着,又在门口撒了些碎玻璃——只要有人进来,一定会发出声响。
没过多久,巷口传来了特工的脚步声,还有松本健一的声音:“他们肯定躲进老城区了,挨家挨户搜!找不到人,你们都别想活!”
苏晓棠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握紧手里的枪,躲在门后。当第一个特工推开门,踩在碎玻璃上发出“咔嚓”声时,她立刻扣动扳机——子弹正中特工的膝盖,特工惨叫着摔倒在地。
巷口的特工立刻冲了进来,枪声瞬间在狭小的铺子里响起。苏晓棠借着货架的掩护,不断变换位置,又打死了两个特工。但特工的人数太多,很快就逼近了柜台。
“快下来!”林晚秋在暗门里大喊。
苏晓棠趁机往后一跃,钻进暗门。林晚秋立刻将木板盖好,又用货架挡住。两人顺着陡峭的石阶往下爬,地窖里一片漆黑,只能听到受伤同志的呻吟声和远处传来的枪声。
“安全了吗?”沈青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苏晓棠掏出火柴点燃,照亮了地窖里的景象——约莫十几平米的空间,堆满了破旧的麻袋,角落里有个小小的通风口,能透进微弱的光线。
“暂时安全,但松本肯定会搜到老城区。”她坐在麻袋上,揉了揉发酸的腿,“我们必须在今天天黑前进入钟楼秘道,不然等松本加强守卫,就再也没机会了。”
林晚秋检查着受伤同志的伤口,眉头紧锁:“他们的伤需要好好处理,地窖里没有药品,再拖下去会发炎。而且我们的粮食和水也不多了,最多撑到明天早上。”
苏晓棠掏出怀里的磁铁,突然想起老陈说的“上海来的客人”拿走了机械室的“零件”——那零件会不会就是破解红外警报的设备?赵山河的笔记本里提到过,特高课的红外警报器有个备用开关,藏在机械室的钟表齿轮里。
“我有个办法。”她突然开口,“老陈说机械室在第五层,里面有钟楼的钟表齿轮。松本的人拿走的‘零件’,说不定就是备用开关的钥匙。我们可以兵分两路,一路去机械室找备用开关,一路进地下秘道,两边同时行动,就算触发警报,也能趁机找到松本藏的东西。”
沈青立刻点头:“我带两个没受伤的同志去机械室,吸引日军的注意力。你和林晚秋进地下秘道,找到东西后立刻撤退。”
“不行,机械室的守卫最严,你去太危险。”苏晓棠摇头,“我去机械室,我懂钟表的基本结构,能更快找到备用开关。你和林晚秋带着磁铁进地下秘道,记住,一旦看到标着‘九月初七’的东西,立刻拿回来,不要恋战。”
她从怀里掏出老照片,指着照片上静安寺的匾额:“秘道尽头应该是静安寺的地宫,松本的‘惊喜’肯定藏在那里。如果遇到红外警报,就用磁铁干扰,千万不要碰任何可疑的箱子,里面可能是炸药。”
分配完任务,众人休息了半个时辰。苏晓棠将磁铁分给沈青,又把自制的“望远镜”塞给他:“观察暗格的时候用这个,别靠太近。”
下午一点,铜钟再次敲响。苏晓棠借着钟声的掩护,从地窖的通风口爬出去,绕到钟楼的正门。门口的守卫正打着哈欠,对来往的行人毫不在意。她混在几个上香的老太太中间,顺利走进钟楼。
一楼的杂物间里,老陈正被两个特工看守着,双手反绑在身后。看到苏晓棠进来,老陈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将一口唾沫吐在特工的鞋子上。特工大怒,上前踹了他一脚,骂骂咧咧地将他拖到楼梯口。
苏晓棠趁机钻进杂物间,顺着楼梯往上爬。第四层是特高课的临时办公室,几个特工正趴在桌子上睡觉。她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走过,终于抵达第五层的机械室。
机械室里布满了巨大的齿轮和链条,机油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苏晓棠立刻开始寻找备用开关——赵山河的笔记本里画过类似的草图,备用开关藏在最大的齿轮后面,伪装成一个生锈的螺栓。
她小心翼翼地拨开缠绕在齿轮上的链条,果然看到了一个螺栓状的开关。就在她伸手去按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你在这里干什么?”
苏晓棠猛地转身,看到一个穿着白大褂的日军技师正站在门口,手里拿着扳手,脸上满是疑惑。她立刻掏出枪,对准技师的胸口:“别出声!不然我开枪了!”
技师吓得脸色惨白,手里的扳手掉在地上:“我、我只是来检查齿轮的,我什么都没看见……”
“松本健一让你们在地下三层放了什么?”苏晓棠一步步逼近,“红外警报的备用开关是不是这个?”
技师哆哆嗦嗦地指着她手里的开关:“是、是这个。松本先生让我们在地下三层放了很多炸药,还有一个……一个密码箱,说是九月初七要用。”
“密码箱的密码是什么?”苏晓棠追问。
“不知道……松本先生没说,只说密码和静安寺的匾额有关。”技师的声音带着哭腔,“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放了我吧。”
苏晓棠刚要再问,突然听到楼下传来密集的枪声,还有沈青的大喊:“警报响了!快撤!”
她心里一紧,立刻按下备用开关。机械室的角落里突然传来“咔嗒”一声,显然是地下的红外警报被关闭了。她不再理会技师,转身朝着楼梯口跑去。
刚跑到第三层,就看到沈青和林晚秋正从地下秘道里冲出来,身后跟着几个黑衣特工。“拿到东西了!”沈青举起手里的铁盒,“里面有松本的计划!”
苏晓棠立刻拉着两人往楼下跑:“后门被堵了,从天窗跳下去!”
三人冲到二楼,踢开天窗的玻璃。外面的街道上已经乱作一团,日军和特工正在追捕逃跑的百姓。苏晓棠先跳下去,落在一堆干草上,然后伸手接住林晚秋和沈青。
“快回地窖!”苏晓棠大喊着,拉着两人钻进老巷。身后的枪声越来越近,子弹擦着耳边飞过。就在他们快要冲进胭脂铺时,苏晓棠突然看到松本健一正站在巷口,手里的枪对准了沈青手里的铁盒。
“小心!”苏晓棠猛地推开沈青。
枪声响起,子弹正中沈青的手臂,铁盒掉在地上,滑到了松本健一的脚边。松本弯腰捡起铁盒,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苏小姐,多谢你帮我找到这个。九月初七,钟楼见。”
他转身钻进人群,几个特工立刻上前掩护。苏晓棠想去追,却被林晚秋拉住:“沈青的伤不能再拖了!先回地窖!”
沈青捂着流血的手臂,脸色惨白:“铁盒里的计划……松本的阴谋……”
苏晓棠看着松本消失的方向,心里沉到了谷底。她捡起地上的磁铁,紧紧攥在手里——铁盒被抢走了,但他们知道了松本的目标是静安寺地宫,还有密码和匾额有关。只是九月初七越来越近,他们还能来得及阻止松本吗?
回到地窖,苏晓棠看着沈青手臂上的伤口,又看了看怀里的老照片,突然发现照片上静安寺的匾额边缘,刻着几个极小的数字——那是“光绪二十三年”的字样,而九月初七,正是光绪二十三年静安寺建成的日子。
“密码是光绪二十三年!”苏晓棠突然站起来,“松本的密码箱,密码肯定是这个!”
林晚秋立刻凑过来,看着照片上的数字,点头道:“很有可能!但松本已经拿到了铁盒,我们就算知道密码也没用了。”
苏晓棠没有说话,目光落在地窖的通风口上。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钟楼的钟声再次敲响,悠远而沉重。她知道,一场更大的危机,正在悄然逼近。而此刻,松本健一正坐在日军司令部的办公室里,打开了铁盒——里面除了一张地宫的详细图纸,还有一封信,信上写着:“钟楼之下,不仅有炸药,还有你想要的‘钥匙’。”
松本看着信上的字迹,突然笑了。他拿起对讲机,对着里面说道:“通知所有人,九月初七凌晨,准时在钟楼集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