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会议的画面里,苏沐雪发来的那份情报摘要,像一滴墨汁滴入清水,瞬间染黑了所有人的表情。
马超那张刚刚还因“红顶商人”而涨红的脸,此刻写满了错愕和愤怒,他一拳砸在桌子上,摄像头都跟着晃了三晃。
“我操!玩阴的!这帮孙子,收买裁判还给对手下药,太他妈不要脸了!”
“冷静点。”钱明的声音低沉下来,他扶了扶眼镜,常年混迹市场的经验让他瞬间嗅到了危险的气息,“这不是街头斗殴,这是教科书式的资本狙击。手法很干净,通过第三方离岸公司运作,就算查到资金流向,汉斯·穆勒也能推得一干二净。对方是高手。”
苏沐雪清冷的声音响起,直指核心:“四十八小时。对方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如果我们现在飞过去,落地后直接去会场,几乎没有准备时间。他们算准了我们是客场作战,人生地不熟。”
屏幕那头的三人,三种反应,代表了三种应对思路。
马超是愤怒,是直接对抗。
钱明是凝重,是看清了对手的专业和强大。
苏沐雪是冷静,是精准地指出了时间的压迫感。
陆寒没有说话,他靠在酒店房间的沙发里,手指在手机屏幕上轻轻滑动,将那份情报来回看了三遍。汉斯·穆勒,监事会主席,一个即将退休的老头。他的小儿子,一个标准的纨绔子弟。美属维尔京群岛,一个全球闻名的避税天堂和藏污纳垢之所。
这些元素组合在一起,构成了一张精密的网,而瀚海资本,就是一头闯入其中的猎物。
“直接把这份情报捅给克劳斯集团的其他董事,怎么样?”马超出了个主意,“让他们知道他们主席是个什么货色,窝里反!”
“不行。”钱明立刻否决,“这等于是在克劳斯集团内部引爆一颗炸弹。就算我们能证明穆勒有问题,整个董事会也会因为这桩丑闻而对我们这个‘引爆者’充满警惕。他们会觉得和我们合作风险太高,到时候别说技术转让,不把我们列为恶意收购者就不错了。阿波罗全球正好可以扮演‘稳定者’的角色,收拾残局。”
钱明的话让马超憋得脸通红,却无法反驳。
“那我们该怎么办?就这么眼睁睁看着?”
“他们想让我们愤怒,想让我们乱了阵脚,然后按照他们预设的剧本走下去。”陆寒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不大,却像定海神针,瞬间让视频那头的焦躁气氛平息下来。
他抬起头,看着屏幕里的三位核心伙伴,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们以为自己是猎人,把陷阱设好了,等着我们踩进去。但他们好像忘了一件事。”
“什么事?”马超下意识地问。
“猎人,有时候也会变成猎物。”陆寒的眼神锐利如刀,“既然他们想玩,我们就陪他们玩一场大的。”
他坐直身体,整个人的气场为之一变,从刚才的沉静内敛,变得锋芒毕露。
“我们不躲,不绕,就直挺挺地朝着陷阱走过去。但我们不是去踩陷阱的,我们是去把陷阱里的猎人,拖出来。”
会议室里的三人都愣住了。
“第一,”陆寒伸出一根手指,敲了敲桌面,“苏沐雪,你的情报还不够深。我不要‘可能’和‘疑似’,我要确凿的证据。除了赌债,穆勒的儿子还有没有别的把柄?他喜欢什么,害怕什么,在哪儿能找到他?我要他从一个名字,变成一个活生生的人。另外,查一下阿波罗全球,这次是谁在主导这个项目,我要这个人的全部资料。”
苏-沐雪没有问为什么,只是干脆地点了点头:“给我十二个小时。”
“第二,”陆寒的目光转向钱明,“钱叔,你说的对,我们不能指望整个董事会。但任何一个组织里,都有派系。穆勒有他的人,就一定有反对他的人。我要你立刻梳理克劳斯集团监事会和董事会的所有成员名单,找出那个最有可能和穆勒不对付,或者在我们的合作方案里受益最大的人。我们需要一个内应,一个能给我们传递消息,甚至在关键时刻替我们说话的人。”
“这个工程量不小,但可以试试。”钱明眼中精光一闪,明白了陆寒的意图。
“第三,”陆寒的嘴角咧开,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他看向马超,“马超,给你个最好玩的活儿。”
“老大你说!”马超顿时来了精神。
“给我放个烟雾弹出去。”陆寒靠回沙发上,姿态轻松,“找几个靠谱的海外财经媒体或者有影响力的博主,匿名给他们喂料。就说,瀚海资本在对克劳斯集团的尽职调查中,发现了一个巨大的、被刻意隐瞒的财务黑洞。我们对这次合作的前景感到‘极度悲观’,正在重新评估,并且我们的交易团队已经开始秘密筹建针对克劳斯集团的空头头寸。”
“啊?”马超彻底懵了,“老大,你这……我们不是要买吗?怎么还自己唱空自己?这不是把他们往外推吗?那帮德国佬本来就摇摆不定,一听这个,还不立马把我们当瘟神了?”
不仅是马超,连钱明和苏沐雪的脸上都露出了困惑的神色。
陆寒笑了。
“你们想,阿波罗凭什么能上谈判桌?因为他们承诺能给克劳斯带来稳定的未来。穆勒凭什么敢在董事会发难?因为他背后有阿波罗撑腰。他们的整个计划,都建立在‘克劳斯集团是个优质资产,而瀚海资本是个不确定因素’这个基础之上。”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极具穿透力:“可如果,克劳斯集团本身就是个‘柠檬’(次品)呢?如果它马上就要爆出一个惊天丑闻,股价面临暴跌呢?阿波罗的收购报价,瞬间就成了个笑话。他们是继续当这个冤大头,还是立刻重新评估风险?”
“这一招,叫釜底抽薪!”钱明猛地一拍大腿,恍然大悟,“我们把水搅浑,把压力从我们自己身上,转移到阿波罗和穆勒身上!穆勒需要这个交易尽快达成来掩盖他儿子的破事,如果我们表现出退出的意图,他会比我们还急!”
“没错。”陆寒点头,“我要让阿波罗花大价钱买来的棋子,变成一块烫手的山芋。我要让穆勒明白,他唯一的生路,不是抱紧美国人的大腿,而是回过头来求我们。”
一番话,说得视频那头的三人热血沸腾。之前的憋屈和被动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掌控全局的兴奋感。
“好了,分头行动。”陆寒看了一下时间,“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他正要挂断视频,却又补充了一句。
“苏沐雪。”
“嗯?”
“帮我订一张去柏林的机票,最高调的那种头等舱。然后,想办法让阿波罗的人知道我的航班信息。”陆寒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他停顿了一下,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所有人下达的最后一道指令。
“另外,帮我联系一个人。全欧洲最好的德州扑克职业牌手。我需要他替我去跟一个人,玩一场牌。”
ps:用一个职业赌徒去钓鱼,陆寒的牌局能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