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卑斯山,木屋。
壁炉里的炭火已经彻底失去了温度,只剩下几点微弱的猩红,在黑暗中苟延残喘,像瀚海资本此刻的处境。
电话那头,钱明那声“他们动手了”的嘶吼,带着绝望和愤怒,穿透电波,清晰地回响在寂静的木屋里。屏幕上那根断崖式下跌的净值曲线,那个-8.7%的鲜红数字,像一把淬毒的匕首,插在陆寒的视野中央。
苏沐雪的心也跟着沉到了谷底。她能感觉到,陆寒握着她的手,那股力道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但他的脸上,依旧是那种可怕的、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陆寒……”钱明的声音在电话里变得有些失控,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那帮狗娘养的!他们肯定拿到了我们三号基金的全部持仓和风控模型!他们知道我们的止损线在哪里,知道我们的增援资金会在哪个点位进场!我们现在就是个脱光了衣服的靶子,任人宰割!”
“八个亿,不,现在肯定不止了!妈的,这帮畜生!”钱明一拳砸在墙上,发出了沉闷的巨响。
整个作战室,几十号精英交易员和分析师,此刻都像被抽走了魂魄,呆呆地看着大屏幕上不断放大的亏损。他们引以为傲的交易模型,他们坚信不疑的风控系统,在绝对的情报泄露面前,脆弱得像一张纸。
信任的崩塌,带来的不仅是团队士气的瓦解,更是真金白银的屠杀。
“钱明。”
陆寒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切开了会议室里混乱和恐慌的气氛。
“我在……”钱明喘着粗气,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屏幕。
“通知所有交易员,”陆寒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冷得像窗外的冰雪,“立刻,不计任何成本,清空‘瀚海稳健增长三号’的所有头寸。一秒钟都不要耽搁。”
这个命令,让电话那头的钱明猛地一愣。
“什么?”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陆寒,你疯了?!现在砍仓?我们浮亏就直接变成实亏了!这一刀下去,今天坐实的损失就不是八个亿,可能要奔着十个亿去了!我们还有资金,可以再撑一下,说不定……”
“执行命令。”
陆寒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但那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却像两只无形的手,扼住了钱明的喉咙,让他把剩下的话全都咽了回去。
钱明不是傻子。他瞬间明白了陆寒的意图。
在敌人已经拿到了你所有底牌的情况下,任何挣扎和反抗都毫无意义,只会让你流更多的血。唯一的活路,就是壮士断腕。即便这条手臂价值十个亿。
“是!”钱明咬碎了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他抓起桌上的对讲机,用尽全身力气吼道:“所有人听令!平仓!清空三号基金所有头寸!立刻!马上!”
作战室里,所有交易员都愣住了。他们看着钱明,又下意识地看向他手中那部连接着最高指令的电话,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不解。但军令如山,他们只能红着眼,指尖颤抖地敲下那些代表着巨额亏损的卖出指令。
一时间,整个交易大厅,只剩下键盘密集的敲击声,像一场仓皇而悲壮的葬礼上,急促的鼓点。
“还有。”陆寒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说。”钱明的声音已经沙哑。
“阿哲。”陆寒轻轻吐出这个名字。
“在隔离室关着,有两个保安看着。”
“把他那部私人手机里的银行转账记录,通话记录,还有他刚刚在系统里输入的那个后门密钥指令日志,全部打包,做成证据链。”陆寒顿了顿,语气变得像西伯利亚的寒流,“立刻发给沪市经侦大队。就说瀚海资本有核心员工涉嫌职务侵占及泄露商业机密,金额特别巨大,请他们连夜协助调查。”
钱明浑身一震。
他本以为陆寒会用一些“灰色”的手段来处理这个叛徒,没想到,陆寒选择的是最直接、最正规,也最致命的一条路。
一旦警方介入,性质就全变了。五千万美金的交易,足以让阿哲把牢底坐穿。而白宇飞和那个海外势力,也将不可避免地被牵扯进来。
“我明白了。”钱明深吸一口气,心中的怒火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口,“我马上就办!我亲自去送材料!我他妈倒要看看,白敬亭明天那个发布会,还怎么开!”
“不,他会开的。”陆寒淡淡地说。
钱明又愣住了。
“为什么?警察都找上门了,他不怕……”
“他怕什么?”陆寒反问,“钱是从海外账户转的,操作也是通过海外服务器。他完全可以把所有事情都推到‘境外敌对势力’身上,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同样被蒙蔽的受害者。然后,再反咬一口,说我们瀚海资本内部管理混乱,连核心机密都保不住,不值得投资者信任。”
钱明听得脊背发凉。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和白敬亭这种老狐狸的段位,差了不止一个层级。对方走的每一步,都算好了后面三步的退路。
“那……那我们怎么办?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把脏水泼过来?”钱明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
“谁说我们要看着了?”
电话那头的陆寒,似乎轻轻笑了一下。那笑声很轻,却让钱明毛骨悚然。
“钱明,你现在去做三件事。”
“第一,稳住团队。告诉所有人,亏了的钱,我陆寒会一分不少地赚回来。谁要是现在敢动摇军心,就让他跟着阿哲一起滚蛋。”
“第二,把我们手上所有关于白宇飞和他那个‘共济联盟’的调查资料,全部整理好。不管多零散,多捕风捉影,我全都要。”
“第三,”陆寒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像是在酝酿着什么,“通知公关部,给所有主流财经媒体发邀请函。明天上午十点,瀚海资本,也要开一场新闻发布会。”
“什么?!”钱明这次是真的惊呆了,“我们也开?开什么发布会?我们现在手里什么牌都没有,拿什么跟白敬亭斗?”
“谁说要跟他斗了?”陆寒的语气里,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疯狂和自信,“他唱他的戏,我搭我的台。他想看我死,我就让他看看,我是怎么活的。”
挂断电话,陆寒缓缓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
窗外,风雪已经停了。一轮清冷的月亮挂在天鹅绒般的夜空中,皎洁的月光洒满雪地,将整个阿尔卑斯山脉映照得如同一个琉璃世界,美得不真实,也冷得不真实。
苏沐雪走到他身后,从背后轻轻地抱住了他。她没有说话,只是将脸颊贴在他的背上,感受着他那因为极致愤怒而微微颤抖的身体。
“我最恨的,不是亏钱。”陆寒看着窗外的雪山,声音低沉得像是在自言自语,“是背叛。”
这三个字,他说得很轻,却比任何怒吼都更有分量。
苏沐雪抱得更紧了。她知道,这头被激怒的雄狮,即将露出他最锋利的獠牙。白敬亭父子,他们犯下的最大错误,就是用最卑劣的方式,去触碰这个男人最不能触碰的逆鳞。
他们用金钱,玷污了他一手建立起来的信任和团队。
那么,他将用他们最看重的金钱和名誉,来百倍奉还。
“那我们明天……”苏沐雪轻声问。
陆寒转过身,捧起她的脸,眼中的冰冷在看到她的那一刻,融化了一丝,但深处那股焚尽一切的火焰,却燃烧得更旺了。
“明天,”他一字一句地说,“我们去砸场子。”
ps:腹背受敌,被逼到悬崖边上的陆寒,要如何开一场属于自己的发布会,反败为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