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厅里,时间仿佛被陆寒那句话抽成了真空。
“我是在做空你的人生。”
这句话不响,却像一根无形的钢针,精准地刺穿了在场所有人的耳膜,然后直抵灵魂深处。
屏幕那头,维克多·冯·海因斯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在瞬间凝固了。他眼中的滔天怒火,像是被一盆液氮兜头浇下,熄灭了火焰,只剩下足以冻裂钢铁的森然寒气。
站在陆寒身边的老人,代号“园丁”的阿利斯泰尔,那只刚刚扬起的手僵在半空,掌心里的温度正在迅速流失。他看着陆寒的侧脸,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引以为傲的阅人经验,变成了一个笑话。他以为自己带回花园的是一头血统优良的猎犬,却没想到,这是一头披着犬皮,在等待时机撕碎所有人的……龙。
至于布拉德和他的“夜枭”团队,他们感觉自己不是在参与一场金融战争,而是在近距离观看一场神只的诞生,或者说,魔鬼的加冕。一个年轻的交易员,手指抖得再也夹不住那根未点燃的雪茄,“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他旁边的AI小组组长,则下意识地将椅子往后挪了半米,仿佛离屏幕近一点,就会被那股透过量子通讯泄露出来的寒意冻伤。
“阿利斯泰尔!”
最先打破死寂的,是屏幕里的维克多。他的声音不再是咆哮,而是压抑到极致的嘶吼,像一把生锈的锯子在切割骨头。
“这就是你从东方垃圾堆里捡回来的‘天才’?一条敢反咬主人的疯狗!你用我的资金渠道,授权他攻击我的核心产业,这就是你所谓的‘修剪枝叶’?”
被称作阿利斯泰尔的老人,缓缓放下了手。他没有看屏幕里的维克多,目光依旧死死锁着陆寒,那双蓝色的眼睛里,风暴正在汇聚。
“维克多,收起你那套泼妇骂街的说辞。是你的人先把爪子伸向了不该碰的资产,也是你的自大,让你把诺亚方舟的软肋暴露在了阳光下。猎人,就该有被猎物反杀的觉悟。”
“我的软肋?”维克多怒极反笑,“我的软肋就是太信任你这个老东西的判断力!你把一把上了膛的枪,交到了一个疯子手里!”
“现在看来,他不是疯子。”阿利斯泰尔的声音冷了下来,“他比我们所有人都清醒。”
两位在金字塔顶端站了几十年的巨头,就这样当着所有下属的面,毫不掩饰地互相攻讦。他们的对话,揭开了那个名为“共济联盟”的神秘组织,其内部远非铁板一块的真相。
布拉德和他身后的团队,恨不得自己此刻是聋子、是瞎子、是办公室里的一盆绿植。他们听到的每一个字,都足以让他们在任何一个国家的秘密监狱里度过余生。交易室里,弥漫着一股混合了恐惧与……病态兴奋的味道。
就在这时,一声清脆的“叮”声,打断了两人的争吵。
是苏黎世交易所开盘的钟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被吸引到那块显示着诺亚方舟保险集团(NAIG.Sw)股价的屏幕上。
开盘价:352瑞士法郎。
下一秒,一根粗壮得令人心悸的红色K线,垂直砸下。
340!
335!
320!
价格的跳动不再是数字,而是一股股喷涌而出的鲜血。无数个卖单,如同从天而降的陨石雨,以一种完全不符合市场规律的方式,疯狂地砸向买盘。那五十亿美元,乘以一百倍杠杆所形成的恐怖力量,在这一刻,化作了足以吞噬一切的黑洞。
“我的天……”布拉德看着那瀑布般下泄的股价,喃喃自语,“这……这不是做空,这是……这是在删除一家公司!”
市场的恐慌被瞬间引爆。无数的程序化交易被触发,跟风的卖盘如潮水般涌来,形成了踩踏式的雪崩。
“报告!NAIG股价五分钟内暴跌百分之十五!”
“报告!瑞士金融市场监管局发出警告,市场出现恶意操纵迹象!”
“报告!维克多先生……您的私人财富,在刚刚三分钟里,账面蒸发了……三十四亿瑞士法郎!”一个助理颤抖着声音向维克多汇报。
维克多死死地盯着屏幕上那串断崖式下跌的数字,脸上的肌肉因为愤怒和剧痛而抽搐。
而陆寒,只是安静地看着。
他甚至还有闲心,对着空气说了一句:“布拉德,来杯咖啡,不加糖。”
布拉德一个激灵,手忙脚乱地亲自去倒咖啡,仿佛这是他能为这位新晋魔神做的唯一一件事。
“够了!”阿利斯泰尔终于开口,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强行压下了指挥厅里混乱的气场。
他转向陆寒,目光复杂到难以形容。“说出你的条件。你想要什么?”
他知道,事情已经无法挽回。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而是控制损失。陆寒这把刀,已经割破了他们的动脉,再不想办法止血,整个“花园”都会因为失血过多而休克。
屏幕里的维克多也冷静了下来,或者说,被巨大的损失和更巨大的恐惧,逼得冷静了下来。他也死死地盯着陆寒,等待着这个年轻人的狮子大开口。
是钱?是权力?还是“花园”内部更高的地位?
陆寒接过布拉德递来的咖啡,轻轻抿了一口。滚烫的液体滑过喉咙,让他冰冷的身体里,有了一丝暖意。
他没有看那两个等待他报价的巨头,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另一块屏幕。屏幕上,苏沐雪静静地躺着,像一个沉睡的童话公主。
他的眼神,在那一刻,出现了一丝无人察觉的柔软。
他之所以选择诺亚方舟,不仅仅是因为它是阿利斯泰尔的对手。更因为,三年前,苏沐雪主导对“太阳之子”部落的援助项目时,正是诺亚方舟集团旗下的一个基金会,以“评估环保风险”为名,百般阻挠,甚至试图收买部落长老伊克萨,提前为今天的“潘多拉”项目清扫障碍。
苏沐雪用善良去守护那片雨林,而他们,却用资本的傲慢,将她的善良视为一种麻烦。
所以,这不仅仅是一次反击。
这是一场复仇。
陆寒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屏幕里的维克多和身边的阿利斯泰尔。他脸上那副平静的表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让两位巨头都感到心底发寒的,绝对的冰冷。
“我的条件很简单。”陆寒将咖啡杯放在操作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第一。”
他伸出一根手指。
“我要那个给苏沐雪注射镇静剂的医生的全部资料。姓名,国籍,家庭住址,以及……他未来一周的详细行程。”
指挥厅里,一片死寂。
阿利斯泰尔和维克多都愣住了。
他们预想过无数种可能,金钱、地位、资产、甚至某个国家的控制权。他们唯独没有想到,陆寒的第一个条件,既不是为了贪婪,也不是为了野心。
这是一个……血腥的私人恩怨。
这一刻,他们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到底释放出了一个怎样的怪物。他不是在玩一场金融游戏,他根本不在乎钱。
他在用整个世界的金融秩序做赌注,只为换取一个复仇的机会。
维克多的瞳孔剧烈收缩,他从陆寒的眼神里,读懂了那句话背后的含义。他不是要起诉那个医生,也不是要找他问话。
他要那个医生,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你疯了!”维克多脱口而出,“为了一个医生?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撬动的是什么?是数万亿美元的资本!你……”
“那么,第二。”陆寒没有理会维克多,而是转向阿利斯泰尔,伸出了第二根手指,“我要你们‘花园’,立刻停止对卡拉帕格共和国的一切行动。舆论、粮食,全部恢复原状。那份伪造的报告,我要你们用十倍的音量,去澄清,去道歉。”
如果说第一个条件让两位巨头感到惊悚,那第二个条件,就让他们感到了荒谬。
“不可能!”阿利斯泰尔断然拒绝,“你知道为了启动这个计划,我们付出了多少代价吗?现在收手,等于我们自己打了自己的脸!联盟的信誉会……”
“信誉?”陆寒笑了,笑得无比讽刺,“一群躲在阴影里操纵世界的贼,跟我谈信誉?”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巨大的全息地球仪前,伸出手,轻轻地拨动着这颗蓝色的星球。
“你们似乎还没搞清楚现在的状况。”
“现在,是我在跟你们谈条件。不是你们。”
“你们可以选择答应,或者……”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轻轻一点,一个倒计时窗口弹了出来,鲜红的数字,开始无情地跳动。
【60:00】
【59:59】
【59:58】
“或者,一个小时后,诺亚方舟申请破产保护。而你们两个,一个因为识人不明,纵容疯狗,一个因为愚蠢自大,资产清零。猜猜看,联盟内部的其他‘园丁’们,会怎么‘修剪’你们这两根枯枝?”
ps:面对这个既不为钱也不为权,只为复仇的疯子,两位巨头会选择妥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