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行冰冷的英文,像一把淬了毒的钥匙,瞬间解锁了陆寒体内某种更加原始的野性。
【the game is on.】
游戏开始。
这不再是威胁,而是一份傲慢的战书。对方甚至懒得隐藏自己的存在,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将棋盘摆在了陆寒的面前。
陆寒的脸上,那因愤怒和后怕而绷紧的肌肉,反而奇迹般地松弛了下来。他没有删掉那条短信,只是平静地看了一眼,然后将手机屏幕熄灭,揣回了口袋。
那股滔天的杀意,没有消失,而是被他以一种恐怖的效率,压缩、提纯,最后化作了眼底一抹比手术刀锋还要冷静的光。
他转过身,对上了苏沐雪担忧的目光。
两人之间没有言语,但苏沐雪瞬间就读懂了他眼神里的一切。那不是一个问题,而是一个决定。从被动防御,转为主动出击的决定。
“走。”陆寒只说了一个字,声音平稳得听不出一丝波澜。
克劳斯医生不再犹豫,对团队下达了指令。两名护士立刻上前,配合着医生,将包裹着各种维生设备的移动病床,沉稳地推出了病房。
通往顶楼停机坪的专用电梯就在走廊尽头。那是为危重病人准备的生命通道。
然而,就在医疗团队推着病床即将进入电梯时,陆寒的手机又响了。
是阿杰。
“陆总!”电话那头的声音不再有之前的兴奋或紧张,只剩下一种纯粹的焦急,“出事了!医院所有的电梯系统,在三十秒前全部瘫痪!消防系统报的警,说是为了安全,暂时锁死了所有电梯!还有,通往顶楼停机坪的电子门锁也失灵了!”
嗡——
移动病床轮子滚动的声音戛然而止。
走廊里,所有人停下了脚步。那部闪烁着“停止服务”红灯的电梯,像一只沉默的眼睛,嘲弄地注视着他们。
克劳斯医生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苏沐雪的眉头也紧紧锁了起来。
他们被困住了。
对方没有派来杀手,没有制造爆炸,只是动了动手指,就将他们所有的计划,轻而易举地关进了笼子里。这是一种绝对掌控力的炫耀。
陆寒的目光,从那冰冷的电梯门,缓缓移到了身旁这台价值不菲、从瑞士空运而来的移动病床上。
他忽然转头,看向克劳斯医生,问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问题。
“克劳斯医生,这台床,防震性能怎么样?”
克劳斯医生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回答:“非常好,内部有最先进的磁悬浮减震系统,可以最大限度过滤颠簸,保护病人……”
“能下楼梯吗?”
“什么?”克劳斯医生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瞪大了眼睛,“陆先生,你在开玩笑吗?这是精密的医疗设备,不是……不是越野车!病人绝对不能……”
“他们希望我们去闯电梯门,或者冲向消防通道。”陆寒打断了他,目光越过众人,望向走廊深处那幽暗的角落,“那里,一定有‘惊喜’在等着我们。”
苏沐雪心领神会。这是一种心理战。对方制造了一个看似无解的困局,就是在等着他们自乱阵脚,然后一头撞进真正致命的陷阱里。
“医院的地下,应该有运送医疗废料和布草的货运电梯。”苏沐雪压低声音,语速极快,“那种老式电梯,通常是独立的机械系统,不受中央电脑控制。”
“很好。”陆寒点了点头,然后再次看向一脸匪夷所思的医疗团队,“各位,接下来的路可能不太体面,但会很安全。”
他拍了拍移动病床的扶手,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准备体验一下,五星级的越野服务。”
……
通往地下货运区的通道,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消毒水和腐败物混合的古怪气味。
光鲜亮丽的医院b座和这里,仿佛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顶尖的瑞士医疗团队,推着世界上最先进的移动病床,行走在这条仿佛被遗忘的通道里,画面充满了诡异的荒诞感。一名年轻的瑞士护士,看着脚下肮脏的积水,忍不住用德语低声抱怨了一句什么。
克劳斯医生回头,用严厉的眼神制止了她。他虽然不理解陆寒的疯狂,但他能感受到这个东方男人身上那种令人无法抗拒的决断力。
他们找到了那部货运电梯。
它被隐藏在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后面,门上挂着“闲人免入”的牌子。陆寒上前,毫不费力地就拉开了铁锁——它根本没锁。
又一个陷阱?
陆寒的目光在电梯门四周扫过,天赋带来的直觉告诉他,这里没有直接的危险。
他亲自动手,合力拉开了那扇沉重的栅栏式铁门。一股陈旧的机油味扑面而来。
电梯空间狭小,刚好能容纳下移动病床和几个人。当铁门在身后合拢,整个空间瞬间陷入了半明半暗的压抑之中。电梯启动时,发出了“嘎吱嘎吱”的、令人牙酸的声响,缓慢地向着地下沉去。
每一次晃动,都让医疗团队的心揪紧一分。
只有陆寒,靠在冰冷的铁壁上,神色平静。他在感受,感受这座城市地下脉络的震动,也在感受那张无形大网的收紧。
“叮——”
电梯在一阵剧烈的摇晃后,终于停在了b2层的停车场。
铁门缓缓拉开。
预想中的枪口和杀手,都没有出现。
取而代之的,是上百道刺眼的闪光灯。
电梯门口,黑压压地围满了记者,他们像是闻到血腥味的鲨鱼,高举着相机和话筒,将出口堵得水泄不通。
在这群记者面前,一个穿着笔挺西装、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排众而出。他看上去斯文儒雅,眼神却像刀子一样锐利。
“请问是陆寒,陆先生吗?”男人操着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了整个地下停车场。
陆寒推着病床,缓缓走出电梯,目光平静地看着他。
“我是,”男人微笑着,递上一张名片,但手却悬在半空,并没有真正递过来的意思,“鄙人陈大卫,是钱明先生车祸案中,另一位受害者家属的代理律师。”
他话音一落,身后的闪光灯瞬间又爆闪了一轮。
陈大卫扶了扶眼镜,不理会陆寒的沉默,自顾自地对着镜头,朗声说道:“我们接到举报,陆先生涉嫌在警方调查期间,非法转移车祸案中的关键证人钱明先生。我们有理由怀疑,陆先生此举是为了逃避法律责任,甚至有毁灭证据的嫌疑。我们已经向法院正式申请了禁制令,禁止钱明先生离境!”
他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像一颗子弹,精准地射向陆寒。
记者们彻底疯了。
“陆先生!你是不是要带钱明偷渡出境?”
“瀚海资本作为一家负责任的金融机构,为什么要做出这种妨碍司法公正的事情?”
“请问你和钱明的车祸到底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心虚到绑架受害人?”
无数尖锐的问题,像暴雨一样砸来。
苏沐雪的脸,瞬间变得冰冷。她立刻上前,挡在陆寒身前,试图隔开那些疯狂的记者,但人潮汹涌,她的力量显得微不足道。
阳谋。
这才是真正的阳谋。
对方根本没打算在医院里动手。无论是下毒,还是锁死电梯,都只是在铺垫,在引导。他们算准了陆寒会想尽办法离开,然后在这里,准备了一场盛大的、足以将他彻底钉死在耻辱柱上的“审判”。
法律、舆论、道德……所有的武器,都被他们运用到了极致。
他们不是要杀人,他们是要诛心。
陆寒看着眼前这场精心编排的闹剧,看着那个名叫陈大卫的律师脸上那虚伪的笑容,他忽然明白了。
【the game is on.】
这场游戏的规则,不是比谁的拳头硬,而是比谁,更能玩弄规则。
他被将死了。
前进,就是公然“绑架证人”、“藐视法庭”,坐实了所有罪名。后退,就是回到那个布满毒针的病房,眼睁睁看着钱明被慢慢耗死,而他自己,也将陷入无穷无尽的法律诉讼和舆论漩涡中,动弹不得。
这是一个完美的死局。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陆寒会暴怒,或者会惊慌失措的时候。
他却忽然笑了。
他拨开身前的人群,直面着陈大卫和那无数的镜头,然后,他缓缓举起了自己的手机,屏幕正亮着,上面是一段刚刚开始的直播。
直播间的标题,只有一行字。
《一个普通公民的自救之路》。
“陈律师,是吗?”陆寒的声音通过手机,清晰地传了出去,“你说你是受害者家属的代理律师。那么,你能不能告诉大家,你的当事人,那位在车祸中不幸丧生的货车司机,他的家属,在昨天收到了由‘巨鲨资本’公益基金会提供的三千万‘人道主义抚恤金’,这件事,你知道吗?”
陈大卫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ps:面对这场诛心之局,陆寒的直播反击,能为他撕开一条生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