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杰那撕心裂肺的嘶吼,像一根烧红的铁钎,穿透加密信号,狠狠地扎进了陆寒的耳膜。
“你说什么?”
陆寒的声音很轻,轻得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整个世界,在这一刻失去了声音和色彩,只剩下手机听筒里,阿杰因为恐惧而变得混乱粗重的呼吸声。
“哥伦比亚……官方新闻……刚刚确认了……路边炸弹袭击……”阿杰的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无法置信的惊骇,“里卡多先生……还有圣菲波哥大银行的行长,安第斯矿业的董事长……他们……他们都在第一辆车上……没有……没有幸存者……”
没有幸存者。
这五个字,像五座冰山,轰然砸落。
陆寒缓缓地放下了手机,没有挂断,只是任由它从无力的指间滑落,掉在地板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他背对着苏沐雪,身体站得笔直,像一尊被瞬间风化的石像。
苏沐雪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疼得无法呼吸。她看不见陆寒的表情,但她能感觉到,从他身上散发出的,是一种比西伯利亚寒流更刺骨的冰冷。
那不是愤怒,不是悲伤,而是一种生命被抽离后的、绝对的死寂。
“精彩的表演,我的王。”
“王,不该为兵卒的生死而动怒。”
敌人的话,言犹在耳。
他们不是在报复,他们是在“教学”。
他们用一场血腥的、毫不掩饰的屠杀,来给陆寒上第三课:看,这就是你触怒神明的代价。你所谓的盟友,在你所谓的“王”的怒火之下,连炮灰都算不上,他们只是你鲁莽行为的陪葬品。
这盘棋,从一开始就不是对等的。
你在棋盘上移动棋子,而我,可以直接将你的棋手从世界上抹去。
苏沐雪一步步走到陆寒身边,伸出手,却又在半空中停住。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任何语言在此时都显得苍白无力。她最终只是伸出双手,从背后,轻轻地、用尽全身力气地抱住了他。
她想用自己的体温,去融化他身上那层正在凝结的冰霜。
陆寒的身体僵硬得像一块铁。
过了许久,久到苏沐…雪以为他会一直这样站到天荒地老时,他才终于有了一丝动作。
他抬起手,轻轻地覆在了苏沐雪的手背上。
“我没事。”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两块生锈的金属在摩擦。
他转过身,苏沐雪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有一种东西已经死了,又有另一种更加可怕的东西,正在从灰烬中破土而出。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手机,重新放回耳边。
“阿杰。”
“陆……陆总,我……”电话那头的阿杰,显然还沉浸在巨大的冲击中。
“现在不是哭的时候。”陆寒的语气平静得吓人,“我要知道所有细节。袭击的具体时间,地点,炸弹的类型,哥伦比亚官方的反应,媒体的报道口径,还有……国际社会的反应。”
他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仿佛他不是在讨论一场刚刚发生的屠杀,而是在分析一份枯燥的财报。
这种极致的冷静,比任何歇斯底里的咆哮都更让阿杰感到恐惧。
“是!我……我马上去办!”阿杰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立刻行动起来。
“陆寒……”苏沐雪看着他,眼神里满是担忧。
“他们赢了。”陆寒看着苏沐雪,忽然说了一句让她心惊肉跳的话。
“他们用最直接的方式,告诉我,金融市场的规则,在绝对的暴力面前,一文不值。他们把我所有的计划,都炸成了一片废墟。”
他顿了顿,嘴角却慢慢勾起一个弧度,那笑容,看得苏沐雪心头发冷。
“但是,他们也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什么错误?”
“他们太想赢了,太想给我‘上课’了,所以,他们出手太重,也太快了。”陆寒的目光投向窗外漆黑的夜空,“快到……连伪装都懒得做。”
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呼啸而过的警车。
“一场针对国家经济命脉所有巨头的、如此精准的、协调一致的恐怖袭击,你觉得,正常情况下,应该由谁来负责?”
苏沐雪的脑子飞速运转:“游击队?或者……敌对国家的情报机构?”
“对。”陆寒点了点头,“但无论是谁,事后都一定会有一个组织站出来,宣布对此事负责,以此来扩大影响,提出他们的政治诉m。这才是恐怖袭击的‘游戏规则’。”
“可是现在,”陆寒转过头,眼中闪烁着一种洞悉一切的、近乎妖异的光芒,“已经过去快一个小时了,国际新闻上,有任何组织站出来吗?”
苏沐雪愣住了。
“没有……”
“因为这根本不是一次恐怖袭击。”陆寒一字一顿地说道,“这是一次‘清洗’。一次为了清除所有障碍,好让他们能顺利吞下整个哥伦比亚的、赤裸裸的清洗!”
他拿起自己的私人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是我。帮我接通哥伦比亚国家电视台的总编室,不管你用什么方法。”
苏沐雪不知道电话那头是谁,但她知道,陆寒的反击,开始了。
挂断电话,他又拨通了阿杰的加密线路。
“阿杰,情报收集得怎么样了?”
“陆总!哥伦比亚那边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官方宣布全国进入紧急状态,股市和汇市已经紧急关闭。媒体都疯了,所有矛头都指向了哥伦比亚革命武装力量,但对方第一时间就发布声明,否认与他们有关!”
“很好。”陆寒的回答让阿杰一愣。
“陆总,这……哪里好了?”
“因为这证明了我的猜测。”陆寒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情绪,那是一种棋手找到了对方破绽时的兴奋,“他们想把水搅浑,但现在,水太清了。清澈到,所有人都看得见水底那头不该存在的巨兽。”
“现在,听我命令。”
“第一,那二十五亿美金的看跌期权,不要动。就让它放在那里,让它成为悬在‘建筑师’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他越是想稳住美国铝业的股价,就越会露出更多的马脚。”
“第二,也是最重要的。”陆寒深吸一口气,说出了一句让整个瀚海资本交易室都陷入死寂的话。
“动用我们所有的情报资源,所有的海外关系,我要你们在十二个小时之内,找到一个人。”
“谁?”
“里卡多的儿子,或者孙子。我要那个在这次袭击中,失去了父亲、家族和一切,现在唯一剩下的,只有复仇怒火的……继承人。”
阿杰彻底懵了。
找一个家破人亡的继承人?这和眼前的金融战争有什么关系?我们是做交易的,不是拍《教父》啊!
“陆总……我们……我们找他干什么?”
陆寒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疯狂,一丝狡黠,还有一丝……悲悯。
“‘普罗米修斯’想教我,王不该为兵卒动怒。”
“我现在,就用他们的逻辑,来教他们最后一课。”
“一个一无所有、只剩下复仇欲望的王,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武器。”
ps:一个只为复仇而生的“新王”即将登场,陆寒将如何把他变成刺向敌人心脏的最锋利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