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宾利慕尚，像一滴融入柏油马路的墨汁，悄无声息地汇入车流，然后消失。
陆寒站在窗前，一动不动，像一尊凝固的雕像。阳光勾勒出他挺直的背影，却照不进他眼底那片深沉的阴影。
整个办公大厅，死一般的寂静。
刚才还因“全员持股”而激荡的热血，被这辆悄然离去的豪车瞬间冷却。每个人都看到了，每个人都心知肚明。那辆车带走的，不只是一个叫刘宇的同事，更是某种刚刚建立起来的、脆弱的信心。
“砰！”
陆寒办公室的门被一脚踹开，马超像一头发怒的公牛冲了进来，眼珠子通红，脖子上青筋暴起。
“操！刘宇那小子，那个白眼狼！老子现在就去把他从那车里揪出来！”他喘着粗气，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老大，你一句话，兄弟们现在就去把那姓方的孙子连人带车给掀了！”
陆寒没有回头。
“掀了，然后呢？”他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喜怒，“让警察把我们都抓起来，瀚海资本明天头版头条，标题是‘涉黑团伙内讧，当街斗殴’？方正会坐在华鼎的办公室里，一边喝着咖啡，一边给你我送的锦旗点赞。”
马超的怒火被这盆冷水浇得一滞，但他依旧不甘心：“可……可就这么让他走了？那孙子当着咱们所有人的面，挖咱们的墙角！这他妈是打咱们的脸！”
“是打我的脸。”陆寒终于转过身，他看着马超，也看着门口那些探头探脑、眼神复杂的员工，“不是你们的。”
他走出办公室，站到大厅中央，目光缓缓扫过每一张脸。有愤怒，有迷茫，有担忧，也有一闪而过的动摇。
“我知道大家在想什么。”陆寒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是不是觉得，华鼎的牌子更亮，方总的笑更亲切，他画的那些模型，比我们墙上这些乱七八糟的K线图更高级？”
没有人说话，但有些人的躲闪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刘宇的选择，我不怪他。”陆寒的话，让所有人都愣住了，“人往高处走，水往低流，这是本性。他想走一条更安稳，看起来更光鲜的路，我祝他前程似锦。”
马超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陆冷锐的眼神制止了。
“但是，”陆寒话锋一转，语气陡然变得凌厉，“我今天也把话说明白。我陆寒要建的，不是一个安稳的养老院，不是一个镀金的俱乐部！我要建的，是一个帝国！”
“帝国的门槛，从来不是用钱和笑脸堆起来的！是用血与火，是用一次次在悬崖边上跳舞的胜利铸成的！这条路，注定不会好走。想安稳，想当精英，想每个月拿着固定薪水，在陆家嘴的咖啡馆里跟人炫耀你名片上的烫金logo，门在那边，现在就可以走，我不仅不拦着，还自掏腰包，给你包个红包，算我们好聚好散。”
他的手指，直直地指向公司大门。
整个大厅鸦雀无声，连呼吸都仿佛停止了。
“但如果你选择留下，”陆寒的目光变得灼热，像两团燃烧的火焰，“那你就不是我的员工，你是我的战友，是这个未来帝国的奠基人！你们的名字，将来不会只印在名片上，而是会刻在瀚海资本的功勋柱上！将来，是华鼎的人挤破了头想跳槽到我们这里，是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要仰望我们的旗帜！”
“我再问一遍，现在，还有谁想走？”
寂静。
死一样的寂est。
过了足足半分钟，一个戴眼镜的年轻分析师，默默地走回自己的座位，打开电脑，开始工作。
一个，两个……
所有人都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默默地回到了自己的工位上。他们没有喊口号，没有表忠心，但那种重新凝聚起来的气场，比任何豪言壮语都更加坚定。
马超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幕，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看着陆寒，这个比自己还年轻的老大，忽然觉得，自己刚才那通火，发得像个傻逼。
陆寒没再多说一句，转身走回办公室，顺便把钱明也叫了进去。
“刚才的话，帅！真他娘的帅！”钱明一进门就竖起了大拇指，“有当年我老板的风采了！不过……光喊口号，稳不住人心啊。那姓方的，是个诛心的好手。”
“我知道。”陆寒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一饮而尽，“所以，我们不能只守，要攻。”
“攻？怎么攻？派马超去他车上放钉子？”钱明开了个玩笑。
“比那更狠。”陆寒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苏沐雪说得对，对付文明人，有时候得用流氓的手段。”
他看着钱明，一字一句地说：“钱叔，你的‘镀金计划’，现在就要启动。但第一步，不是开什么发布会，也不是去参加什么峰会。”
“那是什么？”
“招人。”
“招人？”钱明一愣，“这时候招人？刘宇刚走，我们这军心……”
“就是要这时候招！而且，要指名道姓地招！”陆寒的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光芒，“你现在，就去联系国内最好的猎头公司，告诉他们，瀚海资本，要挖人。预算，无上限！”
“挖谁？”钱明的心跳开始加速。
“华鼎资本。”陆寒轻轻吐出四个字。
钱明手里的保温杯“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滚烫的茶水洒了一地。
“你……你疯了？我们去挖华鼎的人？那不是老虎嘴里拔牙吗？”
“不，那叫‘釜底抽薪’。”陆寒笑了，那笑容，看得钱明后背发凉，“方正在我们这儿，演一出‘礼贤下士’，装得人模狗样。我就要让整个金融圈看看，他华鼎的大本营，是怎么被我烧起来的。”
“你立刻让猎头去接触华鼎交易部、风控部、量化策略部所有叫得上名号的人。职位，随便开！薪水，在他们现有基础上，翻倍！股权，只要他敢来，我就敢给！”
“这……这得花多少钱？”钱明感觉自己的心脏快受不了了。
“我们不是真的要挖过来多少人。”陆寒摇了摇头，“我要的是这个姿态！我要让华鼎内部，人心惶惶！我要让方正每天接到的，都是他手下大将的抱怨电话！他不是喜欢体面吗？我就把他最后的体面，撕得粉碎！”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对面那栋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华鼎集团大厦。
“还不够。”陆寒喃喃自语，“光靠猎头，动静太小，不够羞辱。”
他忽然回头，看着钱明，脸上露出一个堪称恶作剧的笑容：“钱叔，帮我个忙。去华鼎对面那栋楼，租下最大的一块广告牌。”
“租广告牌干什么？”
“给我挂一幅招聘广告。”陆寒的笑容愈发灿烂，“广告词我都想好了。”
他拿起笔，在一张白纸上龙飞凤舞地写下一行字。
钱明凑过去一看，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只见纸上写着：
“厌倦了当一颗精致的螺丝钉？来瀚海，我们一起造航母。p.S. 我们这儿不禁韭菜盒子。”
“你……你……”钱明指着那行字，手都在抖，“你这是要跟白敬亭宣战啊！”
“他都派人来给我‘换血’了，这战书，不是我下的。”陆寒把那张纸递给钱明，“去办吧。动静越大越好，越快越好。”
钱明拿着那张薄薄的纸，却感觉重若千斤。他知道，从这一刻起，瀚海资本和巨鲨、华鼎之间，再无任何回旋余地，只有你死我活。
就在钱明失魂落魄地走后，陆寒的私人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京城号码。
他犹豫了一下，接了起来。
“是陆寒，陆总吗？”电话那头，是一个苍老，但中气十足的声音。
“我是，您是？”
“呵呵，一个退休了的老家伙罢了。”老人笑了笑，“我姓周，周文彦。听说，你在找人，帮你打造一个金融帝国？”
陆寒的瞳孔，骤然收缩到了极致。
周文彦！
曾经执掌国内最大券商自营盘二十年，被誉为“A股教父”，三年前因与集团高层理念不合，愤然退休，从此销声匿迹。
这尊神，方正是谁？白敬亭是谁？在他面前，都是晚辈。
ps：陆寒这记当着所有人的面打回去的耳光，方正会如何接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