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这一次,被砸碎的不是茶杯,而是白敬亭面前那台价值不菲的平板电脑。屏幕应声而裂,蛛网般的缝隙中,陈默那张宣布加盟瀚海资本的、不苟言笑的脸,显得格外讽刺。
“好,好一个陈默,好一个陆寒!”白敬亭胸口剧烈地起伏着,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一种混杂着暴怒与屈辱的暗红色。
他想釜底抽薪,结果自己家的承重墙被人家整个拆走了。
这已经不是打脸了,这是把他白敬亭的脸皮,连同巨鲨资本的招牌,一起扔在地上,用钉鞋狠狠地踩踏。
“董事长,我们……我们是不是要暂停对星云科技的收购?”心腹助理站在一旁,声音都在发颤。
陈默的叛逃,像一块巨石砸入水中,让所有人都感到了刺骨的寒意。这说明陆寒的手段,已经超出了他们能理解的范畴。
“暂停?”白敬亭猛地回头,眼中射出狼一般的凶光,“为什么要暂停?!”
他的声音嘶哑而扭曲:“他陆寒以为挖走一个人,就能让我退缩?他以为耍了点小聪明,就能赢了?天真!”
助理被他眼中的疯狂吓得后退了半步。
白敬亭没有看他,他死死地盯着窗外,仿佛要将整个城市都吞噬掉。他的大脑在高速运转,但愤怒和被冒犯的屈辱,像一层厚厚的油污,蒙蔽了他几十年练就的冷静和精明。
在他看来,陈默的离开,不是他管理上的失败,而是陆寒阴险的、不择手段的攻击。是他白敬亭一时不察,才让这只苍蝇钻了空子。
这是他最大的盲区——根植于骨髓的傲慢。他从未将陆寒视为一个平等的对手,只当他是一只侥幸爬上棋盘的蚂蚁,一脚就能碾死。现在这只蚂蚁咬了他,他想的不是棋局出了问题,而是要用更大力气,把这只蚂蚁连同它周围的整块土地,都彻底踩碎。
“不但不能停,还要加快!”白敬亭的声音变得冰冷而决绝,“给我把价格再往上抬百分之三十!我要让市场上所有人都知道,跟我白敬亭玩钱,他陆寒连提鞋都不配!”
“同时,让公关部发通稿,就说瀚海资本恶意挖角,扰乱市场秩序!把陈默塑造成一个背信弃义的小人!我要让他和陆寒,一起被钉在耻辱柱上!”
助理张了张嘴,想说星云科技的估值已经高到离谱,再抬价完全是给市场白送钱。但他看着白敬亭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他知道,现在的董事长,已经不是在做一笔生意了。
他是在赌一口气。
……
瀚海资本,会议室。
气氛与巨鲨的冰冷压抑截然相反,这里像是在开庆功宴。
陈默的到来,为这支年轻的团队注入了一剂最强力的强心针。他没有太多废话,只是在和陆寒进行了不到十分钟的交流后,就要了一间独立的办公室和服务器的最高权限,然后便把自己关了进去。
透过玻璃墙,所有人都能看到那个沉默寡言的男人,正全神贯注地在屏幕前敲打着一行行复杂的代码。他就像一把刚刚出鞘的绝世兵器,虽然静默,却自带着令人心安的锋锐之气。
“老大,我算是服了!”马超凑到陆寒身边,满脸都是崇拜的小星星,“你是怎么知道那个陈默一定会来的?还给他准备了什么‘未来实验室’,这名字,听着就带劲!”
陆寒笑了笑,没有解释。
他只是看着那个在屏幕前工作的背影。他知道,对于陈默这样的人来说,金钱和职位都是次要的。他们像孤独的登山者,毕生所求,不过是找到一座无人企及的更高峰,以及一个能看懂他攀登路线的同行者。
而他陆寒,恰好就是那个同行者。
“别贫了。”钱明拍了马超后脑勺一下,他虽然也激动,但脑子却无比清醒,“白敬亭那条老狐狸吃了这么大的亏,绝对会疯狂反扑。小陆,我们的出货计划,是不是要调整一下?”
“不调整。”陆寒摇了摇头,目光重新投向大屏幕上那不断跳动的数字,“非但不能调整,我们还要帮他……添一把火。”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恶作剧般的笑容。
“钱叔,让b通道和c通道,互相对倒一下,左手倒右手,把成交量给我做起来。再放出风去,就说有神秘资本看好星云科技的底层技术,准备战略入股。”
钱明愣了一下,随即抚掌大笑:“高!实在是高!这是怕他买得还不够快,主动给他递梯子啊!”
一场金融市场上最顶级的“杀猪盘”,在瀚海资本的指挥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钱明坐镇中军,调度着十几个匿名账户,像一个技艺精湛的棋手,精准地控制着出货的节奏。
“A通道,挂单三百万股,价格比最高买盘高一分钱,别动,让他自己来吃!”
“d通道注意,一旦A通道成交,立刻撤掉你们的卖单,制造货源稀缺的假象!”
马超则成了奥斯卡影帝,他用不同的变声器,扮演着各种贪婪而愚蠢的“小股东”,在各个中间人之间反复横跳。
“哎呀李总,不是我不卖啊!巨鲨那边又加价了!您看,这……这实在是给的太多了啊!”
“王总!您放心,我这边的货肯定给您留着!咱们可是老交情了!什么?巨鲨又加了百分之十?哎呀你看我这记性……”
苏沐雪则像一个精密的仪器,为每一笔即将成交的资金,设计出天衣无缝的防火墙。资金从境外流入,经过数个离岸公司的周转,再分散到几十个看似毫无关联的个人账户,最后才悄无声息地汇入瀚海资本的资金池。
整个指挥中心,紧张、刺激,又带着一种戏耍巨人的黑色幽默。
屏幕上,瀚海资本的账户资金,正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向上飙升。
十五亿……
二十亿……
三十亿……
四十亿!
这些钱,每一分,都来自他们的死敌——白敬亭。
他正用自己的钱,为陆寒的帝国,添砖加瓦。
……
巨鲨资本。
心腹助理看着最新的资金流出报表,手心全是冷汗。在短短三个小时内,他们又砸进去了超过三十个亿,而星云科技的股价,已经被炒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高度。
“董事长,”他鼓起勇气,走到白敬亭身边,声音干涩,“我们的资金……已经投入超过八十亿了。星云科技现在的市值,比它巅峰时期还要高三倍。这……这太不正常了。”
白敬亭端着一杯新泡的浓茶,眼皮都没抬一下。
“有什么不正常的?”他吹了吹茶叶沫,语气平淡得可怕,“陆寒那个小畜生,不是号称能预见未来吗?说不定,他还真就看出了我们没看出的价值。”
助理一愣,董事长这话,怎么听着那么不对劲。
白敬亭放下茶杯,脸上露出一抹残忍的冷笑:“我当然知道不正常。但是,你以为我花八十亿,买的是一家破公司吗?”
他站起身,走到助理面前,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买的,是陆寒的命。”
“只要能把他彻底摁死,别说八十亿,就是一百八十亿,又算得了什么?钱没了可以再赚,但我白敬亭的脸,不能丢。”
助理看着他那近乎癫狂的神情,心中涌起一股寒意。他明白了,董事长已经彻底被愤怒冲昏了头脑,陷入了一个只为复仇的思维死角。
他不再是那个运筹帷幄的金融巨鳄,而是一个输红了眼的赌徒。
而他最大的盲区,就是他至死都不相信,那个被他视为蝼蚁的年轻人,从一开始,就算计了他所有。
就在这时,白敬亭的私人手机响了。
他看了一眼来电,脸上闪过一丝意外,随即接了起来,语气缓和了不少。
“喂,老赵,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沉稳的男声:“敬亭,收手吧。星云科技这潭水,不对劲。”
白敬亭的眉头皱了起来:“老赵,你什么意思?”
“我手下的团队监控到,今天市场上卖出星云股份的几十个账户,资金流向……很奇怪。虽然被处理得非常干净,但最终的指向,都若有若无地,指向了几个和瀚海资本有业务往来的海外信托。”
白敬亭的心,猛地一沉。
“这说明不了什么。”他嘴上还在硬撑。
“单个看,确实说明不了什么。”电话那头的“老赵”叹了口气,“但是,如果我告诉你,我们查到,瀚海资本在三个月前,曾经通过这些信托,调动过一笔数额不小的资金呢?”
“嗡——”
白敬亭的脑袋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
三个月前……海外信托……瀚海资本……星云科技……卖方账户……
无数个看似无关的碎片,在这一瞬间,被一条无形的线,疯狂地串联起来!
一个荒谬到让他浑身冰凉的、最不可能的可能性,浮现在他的脑海。
他猛地抢过助理手里的另一台备用平板,手指颤抖着,调出了星云科技今天的K线图。那根笔直向上、代表着他用无数金钱砸出来的阳线,此刻在他的眼中,不再是胜利的旗帜,而像是一个巨大而恶毒的……鱼钩。
而他,就是那条咬钩的鱼。
“不……不可能……”他喃喃自语,脸色在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他想到了陆寒那个狂妄的收购宣言,想到了陈默诡异的叛逃,想到了瀚海资本那帮人面对挖角时有恃无恐的嘲讽……
原来,从头到尾,他都只是一个被戏耍的小丑。
他以为自己在第五层,实际上,人家在大气层外看着他表演。
“噗——”
一口鲜血,猛地从白敬亭口中喷出,染红了身前昂贵的真皮办公桌。
他的身体晃了晃,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ps:白敬亭倒下了,这场仗是赢了吗?陆寒的真正危机又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