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客厅里的空气仿佛凝固在了那杯琥珀色的白兰地中。德弗里斯灰色的眼珠里,倒映着陆寒年轻而疯狂的脸,那双眼睛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只有猎人锁定猎物时的笃定。
一个亿的美金。
三天时间。
一个神谕的证明。
德弗里斯活了近七十年,见过的狂人比陆寒吃过的盐都多。有人敢用性命做赌注,有人敢用整个家族的荣耀做赌资,但从未有人,敢用“神”的名义,来向他,一个“旧神”议会的成员,兜售一个机会。
这已经不是狂妄,这是亵渎。
但德弗里斯没有发怒。收藏家最大的美德,就是耐心,以及对“独一无二”之物近乎偏执的嗅觉。他收藏过达芬奇失落的手稿,拥有过罗曼诺夫王朝的珠宝,甚至还私藏着一把据说是刺杀过凯撒的匕首。可这些,都只是死物。
而眼前这个东方青年,是一个活的、会呼吸的、自称能预见未来的“藏品”。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
德弗里斯的喉结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如果这是真的,那他就不是收藏了一件藏品,而是捕获了一位神只。一位财富之神。
“有趣。”
许久,德弗里斯放下了酒杯,杯底与昂贵的红木桌面碰撞,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他从椅子上站起来,绕过壁炉,走到一幅巨大的中世纪挂毯前,伸出手,在挂毯的某个纹章上轻轻一按。
挂毯无声地向一侧滑开,露出了一个由冷轧钢板和精密密码锁构成的保险库大门。
“瓦莱里。”德弗里斯头也不回地吩咐。
老管家瓦莱里躬身,上前,用一种外人无法理解的复杂手法,转动密码盘,验证指纹和虹膜。厚重的钢门在一阵低沉的机械运转声中,缓缓开启。
里面没有金条,没有珠宝,只有一个被恒温恒湿系统保护着的独立房间。房间中央,只放着一张桌子,和一台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笔记本电脑。
“这是‘圣殿’系统,全球只有不超过十个终端。”德弗里斯特有的、那种居高临下的语调再次响起,像是在介绍自己的又一件得意藏品,“它能连接到全球任何一个公开的金融市场,拥有最高优先级的交易通道,并且,无法被任何手段追踪。”
他转身,重新审视着陆寒,眼神像外科医生在打量即将解剖的实验体。
“账户里,有两亿美金。我比你说的,多给一倍。我这个人,不喜欢做没有富余的事情。”
德弗里斯的嘴角,咧开一个没有温度的弧度。
“但是,年轻人,神谕如果出了错,是要被献祭的。如果三天后,这个账户的亏损超过百分之五十,我会把你泡在福尔马林里,做成一件真正永恒的‘藏品’,摆在我的书房,用来警示我自己,不要相信任何自称是‘神’的骗子。”
陆寒笑了。他要的就是这个。一场压上一切的豪赌。
他没有再多说一句废话,径直走进那个小房间,坐在了那台笔记本电脑前。
当他手指触碰到键盘的瞬间,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被囚禁的屈辱,对未来的担忧,对苏沐雪和钱明的思念,在这一刻尽数褪去。他不再是阶下囚陆寒,他是瀚海资本的王,是那个能在K线图的刀光剑影中闲庭信步的操盘手。
他回来了。
电脑屏幕亮起,一个极其简洁的黑底金字交易界面弹出。陆寒的十指在键盘上化作了一道道残影,调出Ex黄金期货的实时走势图。
鲜红的K线,正如他“看”到的那样,在剧烈地向上跳动。
1915……1923……1928……
每一个数字的闪烁,都代表着千万亿资金的疯狂博弈。市场上的多头和空头,像两支最精锐的军团,在疯狂地厮杀。
德弗里斯就站在陆寒身后,双手背在身后,像一个监考官。他看着屏幕上那根几乎要捅破天际的阳线,眉头微皱。
现在入场?任何一个理智的交易员,都不会在如此剧烈的单边上涨行情中追高。这不符合逻辑,这是在赌命。
可陆寒,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他的脑海里,那幅未来的画卷清晰无比。这不是分析,不是判断,这只是在照着一份未来的报纸,抄写上面的头条新闻。
他的动作没有丝毫犹豫。
建仓。
做多。
杠杆,开到最大!
“嗡——”
当他敲下回车键的瞬间,交易界面上的可用资金,瞬间被抽空。取而代great之的,是一个代表着他持仓的、庞大到令人窒息的数字。
他用两亿美金的本金,加上系统允许的最高杠杆,建立了一个价值超过二十亿美金的黄金多头头寸!
疯子!
这是德弗里斯脑海里闪过的唯一念头。
就连一直侍立在门外、表情如同石雕的瓦莱里,眼角都控制不住地抽动了一下。他服务了德弗里斯三十年,见过无数次惊心动魄的商业收购和金融豪赌,但从未见过如此疯狂的操作。
这不是投资,这是用一枚核弹,去炸一条鱼。要么,连带着整片海洋一起蒸发;要么,收获一顿无人能及的盛宴。
陆寒却像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靠在椅背上,双手枕在脑后,甚至还有闲心对身后的德弗里斯说:
“德弗里斯先生,要来杯咖啡吗?接下来,会有一段比较无聊的等待时间。”
德弗里斯没有回答,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屏幕。
空气中,只剩下电脑风扇轻微的转动声,和价格跳动时那冰冷的、机械的提示音。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K线图上,多空双方的厮杀进入了白热化。金价在冲上1940美元后,遭遇了强大的空头阻击,价格开始回落。
1935……
1932……
1930……
持仓的浮动亏损数字,像滚雪球一样,飞速扩大。
一千万美金……
三千万美金……
五千万美金……
德弗里斯的呼吸,开始变得有些粗重。他的脸色依然平静,但背在身后的手,指节已经捏得发白。他不是心疼钱,他是感觉自己的权威和判断力,正在被这个东方小子按在地上摩擦。
他看错了?这个所谓的“神谕”,只是一个运气好点的赌徒?
而陆寒,依旧靠在椅子上,双眼微闭,仿佛已经睡着了。
就在金价即将跌破1930美元这个关键支撑位,就连瓦莱里都认为大势已去的时候。
陆寒突然睁开了眼睛。
“要来了。”他轻声说。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屏幕上的成交量,猛然爆出一根绿色的天量!
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巨手,将数不清的钞票,狠狠地砸进了市场!
金价,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黄金巨龙,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咆哮!
1930美元的防线,瞬间被撕得粉碎!
1940!
1950!
1960!
价格的跳动已经不再是数字,而是一道道金色的闪电,疯狂地向上窜动!之前所有的浮动亏损,在短短几十秒内,瞬间归零,然后,化作了触目惊心的盈利!
一亿美金!
两亿美金!
三亿美金!
德弗里斯的瞳孔,缩成了最危险的针尖!他死死地盯着陆寒的侧脸,这个年轻人的脸上,没有狂喜,没有激动,只有一种……神明俯瞰众生般的平静。
他不是在赌。
他……真的看到了未来!
这个念头,像一道惊雷,狠狠劈在了德弗里斯的天灵盖上,让他浑身巨震,几乎站立不稳。
而这场黄金的盛宴,才刚刚开始。
在接下来的两天里,全球地缘政治危机持续发酵,恐慌情绪如同瘟疫般蔓延。黄金,成为了全球资本唯一的诺亚方舟。
价格,一路势如破竹。
一千九百八十……
一千九百九十……
当第三天的太阳,即将从阿尔卑斯山脉落下时,Ex黄金期货主力合约的价格,在无数人的注视下,终于,轻轻地触碰到了那个所有人都认为遥不可及的数字。
两千美元!
就在价格突破两千美元的瞬间,陆寒动了。
他那一直枕在脑后的双手,闪电般地落在键盘上。
“啪!”
一声清脆的回车。
平仓!
所有多头头寸,在最高点,瞬间清空!
交易界面上,最终的盈利数字,定格。
那是一个足以让任何国家央行行长都为之侧目的数字。
陆寒缓缓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转过身,看着身后早已面无人色、如同石化的德弗里斯。
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德弗里斯那身昂贵西装的肩膀,像是在掸去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
“德弗里斯先生,”陆寒的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现在,你觉得,我这件‘藏品’,是应该被泡在福尔马林里,还是……应该被供在神龛上?”
ps:如果你是德弗里斯,看着账户里那串天文数字般的盈利,你脑子里第一个念头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