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8章：日内瓦的火线
湾流G650的机舱里，静得能听见冰块在水晶杯里融化的声音。
那句“我只是……想带她回家了”，像一颗投入深湖的石子，余波至今未散。
钱明把一杯威士忌推到陆寒面前，自己则翘着二郎腿，陷在宽大的真皮沙发里，眼神复杂地打量着这个年轻人。
“小子，”老头子晃着酒杯，冰块撞击杯壁，叮当作响，“我以前总觉得，能把K线图当情人看的人，心都是铁打的。没想到你他妈还是个多情种子。”
陆寒没有碰那杯酒，目光依然锁在舷窗外的无尽黑夜上，仿佛能穿透云层，看到日内瓦湖畔的火光。
“钱叔，你不懂。”他淡淡地回了一句。
“我是不懂。”钱明撇了撇嘴，一口喝干了杯里的酒，“老子只知道，当年苏丫头为了救你，敢一个人跑去跟白敬亭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鬼做交易。现在你为了一个狗屁的‘大局’，要去救那个魔鬼……你让她怎么想？你让她爹在天之灵怎么想？你就不怕她醒过来，一巴掌呼死你？”
陆寒的眼睫毛，微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就在这时，驾驶舱的门被推开，代号“渡鸦”的女人走了进来，她那张英气逼人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手里的平板电脑上，正显示着一连串飞速刷新的数据和卫星图像。
“情况有变，两位老板。”她的声音和机舱外的气流一样冰冷，“日内瓦湖畔的疗养院，外围第一道防线已经被冲破了。暴徒里混进去了至少三组身份不明的专业人士，装备精良，行动目标明确。”
她将平板转向两人，屏幕上，一段用高倍镜头拍摄的红外影像清晰地显示出，几道黑影正利用催泪瓦斯造成的混乱，以战术队形悄无声息地向疗-养院主体建筑渗透。
“他们不是警察，也不是我们的人。”渡鸦言简意赅，“情报分析，大概率是共济联盟派出的清理小组。目标一致：在任何人，包括我们，接触到白敬亭之前，让他永远闭嘴。”
钱明“噌”地一下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刚想骂娘，却发现自己词穷了。
这他妈算什么？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后面还跟着一群准备连锅端的秃鹫？
“所以，”他瞪着陆寒，脸上的横肉都在抽搐，“我们现在是前有狼，后有虎，中间还夹着一群没脑子的疯狗？”
“计划是什么？”钱明几乎是咬着牙问出来的，“直接开着飞机撞进去，还是咱俩一人一把滋加特林跳下去搞无双？”
陆寒终于把目光从窗外收了回来。他拿起那杯一直没碰的威士忌，却没有喝，只是拿在手里轻轻摇晃。
他看着平板上那片混乱的战场，脸上非但没有焦虑，反而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笑意。
“钱叔，你有没有想过，当一群饿狼在争抢一块肉的时候，最好的办法，不是去跟它们抢。”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渡鸦：“渡鸦小姐，你们‘至高法庭’的服务，应该包括临时的、超高权限的全球金融接口吧？”
渡鸦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理论上可以。但需要最高级别的授权，而且……费用极其昂贵。”
“钱不是问题。”陆寒把酒杯放到桌上，从渡鸦手里接过了平板电脑，“帮我接通苏黎世交易所的暗池交易通道。另外，我需要一个绝对安全的、无法被追踪的渠道，向全球排名前二十的财经媒体，同时‘泄露’一份文件。”
钱明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都火烧眉毛了，这小子居然还有心情炒股？不，这他妈比炒股疯狂多了！
“你要干什么？”钱明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了。
“没什么。”陆寒的手指在平板上飞速滑动，一个个普通人一辈子都接触不到的金融代码和复杂的衍生品模型在他指尖流淌，“既然他们都想要一个更大的混乱，那我就给他们一个。”
“疗养院外的那些人，是怒火。但怒火是盲目的。”陆寒的眼中闪烁着一种钱明既熟悉又陌生的光芒，那是属于顶尖掠食者的光芒，“我要在他们脚下，再点燃一片油田。我要让整个瑞士的金融体系，都感受到这份恐慌。”
“当银行即将倒闭，当自己一生的积蓄都可能化为乌有的时候，你猜，还有多少人有心情去围攻一个远在天边的杀人犯？”
渡鸦的瞳孔猛地一缩。她第一次用一种审视的目光，重新打量着眼前这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男人。
疯子。
这是她脑海里唯一的念头。用引爆一个国家金融体系的方式，去拯救一个敌人。这种思路，已经超出了她作为精英特工的理解范畴。
“一份关于瑞士第二大银行‘瑞-士信贷银行’（credithelvétique）内部压力测试的‘绝密’报告。”陆寒的声音平静而清晰，像是在下达一道不容置疑的命令，“报告显示，该行在衍生品市场的风险敞口，足以让它在四十八小时内破产。把这份报告，连同几份伪造的、看起来像是内部高管紧急抛售股票的交易记录，一起发出去。”
“这……”渡鸦的声音都有些干涩，“这是在制造金融恐怖袭击。”
“不。”陆寒抬起头，纠正了她，“我只是提前把结局，写在了序章里。没有我的报告，它也迟早会爆。我只是……按下了快进键。”
“行动。”陆寒吐出两个字。
渡鸦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再多问，转身走进了驾驶舱。
几分钟后，湾流G650的机身轻微一震，开始减速下降。
舷窗外，日内瓦的城市轮廓越来越清晰，湖面倒映着城市的灯火，美得像一幅画。但这幅画的边缘，却被浓烟和火光撕开了一道丑陋的伤口。
与此同时，全球金融世界，一场无声的核爆，被引爆了。
路透社、彭博社、华尔街日报……几乎所有顶级财经媒体的终端，在同一秒，弹出了一条加粗的、血红色的置顶新闻：【独家：瑞士信贷银行（credithelvétique）或面临破产危机！内部报告揭示万亿级衍生品黑洞！】
如果说陆寒之前的直播，是对人伦道德的审判。
那么这条新闻，就是对所有人钱包的直接处决。
恐慌，像最高效的病毒，顺着光纤，瞬间传遍了全球。
瑞信银行的股价在电子盘交易中，以一个近乎垂直的角度，瞬间崩塌。
渡鸦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带着一丝难以置置的震动：“陆先生……你的计划成功了。日内瓦市中心的瑞信银行总部大楼外，已经出现了挤兑的人潮。瑞士国民卫队已经出动，警方主力正在被抽调去维持金融区的秩序。疗养院的包围圈……正在变薄。”
钱明听着这一切，只感觉一阵口干舌燥。他看着陆寒，像在看一个怪物。
这小子，杀人不用刀。他用的是全世界的贪婪和恐惧。
飞机在一片远离市区的僻静森林里平稳着陆。
舱门打开，清冷的空气灌了进来。
“我留在飞机上，提供空中支援和撤退路线。”渡鸦递给他们两套黑色的战术背心和通讯耳机，“我雇佣的地面小组会在正面制造最后的佯攻。你们有十分钟，从西侧的污水处理系统潜入。路线图已经同步到你们的设备上。”
陆寒和钱明迅速穿戴好设备。
“小子，”钱明拍了拍胸口的战术背心，感觉有些不真实，“要是这次真能活着回去，你得给老子加工资。”
“回去给你瀚海的股份。”陆寒检查着耳麦，随口回道。
两人一前一后，身影迅速没入黑暗的树林中。
疗养院内部，警报声和远处传来的喧嚣声混杂在一起，构成了一曲末日交响。
陆寒和钱明按照地图，精准地绕开了所有的监控和巡逻，像两道幽灵，抵达了VIp病房所在的楼层。
走廊尽头，就是那扇门。
钱明跟陆寒对视一眼，点了点头，然后一脚狠狠地踹了上去。
门板轰然洞开。
但眼前的景象，却让两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预想中那个被吓得屁滚尿流、瑟瑟发抖的白敬亭，并不存在。
病房里一片狼藉，医疗设备东倒西歪。而白敬亭，就那么安静地坐在病床中央，身上还连接着输液管，脸色苍白如纸，但他的眼神，却亮得吓人，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反而带着一种病态的、解脱般的平静。
在他的手里，握着一把精致小巧的德林格手枪。
枪口，正稳稳地对着自己的太阳穴。
看到陆寒和钱明闯进来，他甚至露出了一个微笑，一个虚弱却又无比讥讽的笑容。
“陆寒，我就知道，你会来。”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冰锥，刺入两人的耳中。
“你想带我去那个所谓的法庭，当你的功绩，当全世界的英雄？”白敬亭轻声笑着，摇了摇头，“不，游戏规则，现在由我来定。”
他举起另一只手，手上是一个小巧的遥控器。
“这间疗养院的地下，埋了足够把整个日内瓦湖都掀翻的炸药。而苏沐雪小姐身体里的‘解药’，也需要每隔十二个小时，接收一次我这里的授权信号，否则……”
白敬亭的目光，死死地锁定在陆寒的脸上，那眼神里的疯狂和决绝，让钱明都感到一阵心悸。
“现在，我们来做最后一笔交易。”
“你，跪下，向我求饶。或者，我们三个，还有你最心爱的女人，一起……下地狱。”
ps：当屠龙的英雄被迫向恶龙下跪，你猜，他的膝盖，和尊严，哪个更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