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6章：帝国的基石，与第一份实业报告
纯白的房间里，时间仿佛被那道诡异的脑电波冻结了。
林曦的手指悬在半空，指尖的温度似乎都被屏幕上那道如精密艺术品般的波形图吸走。它不再是人类情感与思维的杂乱涂鸦，而是一篇用生命节律写就的、秩序井然的完美乐章。每一个波峰的高度，每一个波谷的深度，相邻波形间的距离，都遵循着某种她无法理解的、神圣而冰冷的数学规律。
这不属于人类。
这个念头在林曦脑中浮现，让她感到一阵从脊椎深处升起的寒意。她穷尽自己所学的一切知识，从脑科学到信息论，从量子物理到混沌数学，都无法为眼前这幅景象找到一个合理的注解。
她曾以为陆寒的天赋是大脑某个区域的超频运算，是一种可以被理解和复制的“功能”。但现在，她明白自己错了。这根本不是功能的强化，这是生命形态的迁跃。
那场婚礼，那滴眼泪，那句“我愿意”……这些凡人世界最温暖的情感，究竟是点燃了他人性的火种，还是成为了淬炼他神性的最后一道炉火？
房间的门无声地滑开，一股混杂着劣质白酒和街头油烟味的人间气息涌了进来，冲散了这里的无菌感。
钱明回来了。
他走路的姿势还有些摇晃，脸上带着酒后的红晕和一种如释重负的疲惫。他先是习惯性地看了一眼医疗椅上的陆寒，见他还是那副睡美人的德行，便松了口气，一屁股瘫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妈的，这辈子没办过这么累的酒席。”他揉着太阳穴，对林曦嘟哝道，“那帮小子，一个个跟几百年没喝过酒一样，差点把老许的面馆给拆了。丫头，你那套监控系统没报警吧？”
林曦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将身前的屏幕转向他。
钱明脸上的醉意和疲惫，在看到那道完美波形的瞬间，一点点凝固。他那双在无数个交易日里看穿涨跌的眼睛，此刻写满了茫然。
“这……这又是什么新花样？”他凑近了些，一股酒气喷在屏幕上，“心电图？看着挺稳的，不像要嗝屁的样子啊。”
“是脑电波。”林曦的声音干涩，“婚礼结束时，开始出现的。”
钱明盯着那道波形看了半晌，他看不懂那些复杂的参数，但他能看懂林曦脸上的表情。那是他从未在这位天才指挥官脸上见过的，一种混合着敬畏与恐惧的迷茫。
“说人话。”钱明点了根烟，深深吸了一口，缭绕的烟雾让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显得有些不真切。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林曦罕见地显露出一丝挫败感，“如果把之前陆寒的大脑比作一个由无数顶尖交易员组成的，嘈杂但高效的交易所，那么现在，它变成了一台……安静、完美、正在以我们无法理解的方式运行的超级计算机。它不再‘思考’，它在‘计算’整个世界。”
钱明夹着烟的手顿住了。
就在这时，苏沐雪也走了进来。她已经换回了平时的衣着，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只是在看到钱明和林曦都围在屏幕前时，脚步停了一下。
她没有过去看那些令人不安的数据，而是径直走到了陆寒的身边。她俯下身，轻轻整理了一下陆寒的衣领，然后伸出手，试探着碰了碰他的脸颊。
皮肤的温度，比之前更凉了一些，像一块温润的玉。他的胸膛没有起伏，呼吸似乎已经停止，但她能感觉到，一种更深层次的、强大的生命力，正在这具躯壳里平稳地律动。
他不像睡着了，他像一块正在进行内部重构的晶体，安静，致密，充满了力量。
苏沐雪收回手，在他身边的椅子上坐下，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仿佛只要她在这里，无论他变成什么，他们之间那根名为“羁绊”的线，就不会断。
房间里陷入一种诡异的宁静。钱明一口接一口地抽着烟，林曦在飞快地记录着什么，苏沐雪则像一尊守护神。
“滋——”
一声轻微的、仿佛打印机预热的电流声，打破了这份宁静。
房间角落里，那台连接着基地内部服务器的军用级高速打印机，在沉寂了数月之后，指示灯由红转绿，开始工作。
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了过去。
“我没有下达任何打印指令。”林曦立刻说道，眼中满是警惕。
打印机没有理会她的辩解，纸张吞吐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一张，两张，三张……白色的A4纸源源不断地从出纸口滑落，堆积在托盘上。
钱明把烟头在随身携带的便携烟灰缸里掐灭，站起身，大步走了过去。林曦紧随其后，一只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紧急断电按钮上。
钱明拿起最上面的一张纸。
纸上没有文字，而是一张结构极其复杂的分子式图，旁边标注着一连串他完全看不懂的化学符号和数据。
“什么鬼画符？”他翻过一张，下面是一张全球矿产分布图，但上面用红点标注的，并非已探明的矿区，而是大片位于深海、雨林或无人区深处的未知地点。再往下，是密密麻麻的电路设计图，其精密和复杂程度，让林曦这个外行都能感觉到一种窒息般的美感。
打印机足足工作了五分钟，吐出了厚厚一叠近百页的文件，才最终归于沉寂。
钱明抱着那叠还带着墨水余温的纸，一脸的莫名其妙。他把文件递给林曦：“丫头，你看看，这玩意儿是情书还是战书？这小子‘死机’了还不忘给咱们出题？”
林曦接过文件，一页一页地快速翻阅。她的表情，从最初的警惕，慢慢变成了震惊，然后是不可思议，最后，她的手甚至开始微微颤抖。
“钱总……”她的声音有些发飘，“这……这不是题目。”
“那是什么？”
“这是一份……产业报告。”林曦抬起头，看着钱明，像在看一个怪物，“一份关于‘全固态电池’从原材料提炼、技术路径选择、到完整产业链布局的……可行性报告。”
钱明愣住了：“全什么玩意儿？电池？跟南孚一个意思？”
“不。”林曦摇了摇头，她感觉自己的喉咙有些发干，“南孚是民用消费品。这个，是下一次工业革命的能源核心。谁掌握了它，谁就掌握了从新能源汽车到航空航天，再到所有便携式设备的未来。目前全世界最顶尖的几个实验室，都还停留在理论阶段，可这份报告……”
她举起那叠文件，声音里带着颤音：“它不仅给出了最优化、成本最低的技术实现路径，甚至……它把实现这条路径所需要的所有‘超纯度锂矿’的全球未探明储量地点，都标了出来。其中最大的一个矿藏，就在我们国家，青海，一个叫‘恶魔之眼’的盐沼深处，从未被任何地质勘探报告提及过。”
钱明那颗浸淫在资本市场里几十年的大脑，终于从那堆天书般的符号里，嗅到了一丝熟悉的味道。
“你的意思是……”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这玩意儿，很值钱？”
“这不是值不钱的问题。”林曦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如果这份报告是真的，它的价值，无法用金钱衡量。它是一个……帝国的基石。”
钱明沉默了。他看着林曦手里那叠纸，又回头看了看椅子里那个一动不动的“睡美人”。他忽然觉得，自己过去几十年在期货市场上追逐的那些涨跌，那些动辄百亿的输赢，在眼前这份薄薄的报告面前，渺小得像孩童的玩闹。
那小子，已经不屑于在赌桌上捡钱了。
他要开始，亲手创造印钱的机器。
苏沐雪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她没有看那份报告，只是从那叠文件的最后一页，抽出一张纸。
那张纸上没有图表，没有数据。
只有一行用最标准的宋体打印出来的，冰冷而清晰的文字。
【瀚海资本，第一号实业投资指令。】
【目标：收购‘中科新源’。】
【理由：该公司创始人李默，将于七十二小时后，因核心技术被窃、融资失败、背负巨额债务，于东海大桥跳海自杀。】
【其遗留技术资料，是开启‘全固态电池’时代的第一把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