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停歇后的第七日,铅云依旧如铁幕般低垂,将最后一丝月光死死困在云层之后。别墅内的水晶吊灯明明灭灭,洒下的光晕却穿不透满室凝滞的寒意。李思成独自蜷在真皮沙发里,指间的雪茄早已燃到尽头,烟灰簌簌落在波斯地毯上,晕染出点点焦痕,恰似他此刻千疮百孔的心。
自那日家族闹剧后,整座别墅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老爷子的书房终日紧闭,唯有深夜传来的咳嗽声,如钝刀般一下下剜着李思成的心。那声音混着老式座钟的滴答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每一声都似在提醒他,自己正将整个家庭推向分崩离析的边缘。林宛如将自己锁在主卧,昔日精致的梳妆台前落满灰尘,唯有床头那叠晓聪从小到大的照片,被她摩挲得边角发毛。表姐林悦虽仍在四处奔走,可每当她戴着金丝眼镜,眼神锐利地扫过李思成时,镜片后的目光都带着难以掩饰的怀疑。
深夜十二点,座钟发出沉重的报时声,在空荡的客厅里激起阵阵回响。主卧的雕花木门终于缓缓开启,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林宛如身着素白睡袍,身形单薄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她往日精心打理的卷发此刻凌乱地垂在肩头,几缕发丝黏在苍白如纸的脸上,眼下青黑一片,像是被人重重打了一拳。睡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锁骨处的淤青还未完全消散,随着她缓慢的步伐微微起伏。
李思成猛地坐直身子,掐灭雪茄的动作太过急促,烫得指尖发麻。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握住妻子颤抖的手,却被她不着痕迹地侧身避开。这细微的动作如同一记闷雷,在他耳畔炸响,胸口泛起一阵钝痛。“宛如,这些日子,你受苦了。”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被砂纸反复打磨过,每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愧疚。
林宛如突然冷笑出声,笑声里带着刺骨的寒意,“受苦?我受的这点苦,比得上晓聪在外面受的吗?” 她的眼眶瞬间红透,泪水在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李思成,你摸着良心告诉我,他到底被你藏到了哪个鬼地方?” 说话间,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仿佛这样就能止住内心的剧痛。
李思成深吸一口气,从怀中掏出一叠照片,照片边角早已被他反复摩挲得发皱。他小心翼翼地将照片铺在茶几上,画面里的李晓聪穿着打着补丁的粗布衣裳,站在土坯房前,虽面容清瘦,眼神却透着一股从未有过的坚毅。“宛如,你看,晓聪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 他的手指轻轻点着照片,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这是我秘密打造的穿越乡镇,那里的一切都仿照 1982 年的乡镇,没有灯红酒绿,没有狐朋狗友……”
“够了!” 林宛如突然尖叫着抓起照片,泪水终于决堤,大颗大颗地砸在照片上,“他从小连洗澡水的温度都要佣人调试三遍,你让他去那种地方?” 她将照片狠狠摔在地上,精致的高跟鞋碾过儿子的脸,“你这哪里是救他,分明是要逼死他!”
李思成急忙蹲下身,像捡拾珍宝般将照片一张张拾起,“你看看他以前的样子!” 他颤抖着调出手机里的监控视频,画面里李晓聪戴着金链子,在夜店与一群染着黄毛的青年推搡,酒瓶碎裂的瞬间,猩红的液体飞溅在镜头上,“上个月有人在他酒里下了新型毒品,要不是保镖……”
“住口!” 林宛如突然抄起茶几上的青瓷茶盏,却在即将砸出的瞬间,手腕猛地一抖。茶盏 “哐当” 落地,碎片溅在李思成脚边,“他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就算他要天上的星星,我也会想办法摘给他!你凭什么不跟我商量,就把他丢到不知道多远的地方?” 她的声音越来越高,带着破音的沙哑,仿佛一只受伤的母兽。
李思成站起身,在客厅里来回踱步,皮鞋踏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烦躁的声响。他扯松领带,领口处早已被汗水浸湿,“穿越乡镇里有特级教师辅导功课,有退伍军人训练体能,还有王伯王婶像亲人一样照顾他!” 他突然停住脚步,眼中闪过一丝疯狂,“在那里,他要自己砍柴生火、插秧割稻,只有尝过生活的苦,才知道什么是珍惜!”
“六年!整整六年啊!” 林宛如突然扑到沙发上,抓起靠枕用力撕扯,棉花如雪花般纷飞,“这六年里,他的生日、过年,我们都见不到他!亲戚们指着我的鼻子骂,说我是个连儿子都保不住的废物!” 她的声音突然哽咽,“爸爸每天偷偷吃三倍剂量的降压药,妈妈刚才…… 刚才在佛堂求菩萨,头都磕破了……”
李思成想要上前抱住妻子,却被她一把推开,踉跄着撞在酒柜上。玻璃柜门晃动,里面珍藏的红酒瓶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林宛如的眼神里充满恨意,“你不过是想把晓聪当成实现自己未竟梦想的工具!他不是你的傀儡,他有自己的人生!”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 “吱呀” 一声打开,老爷子拄着拐杖缓缓走出。老人的头发仿佛一夜之间全白,背驼得几乎要与地面平行,每走一步,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都像是沉重的叹息。“思成,你妈刚才在房间里晕倒了。” 他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手中的降压药瓶不停晃动,“医生说…… 说再受刺激,怕是……”
李思成只觉眼前一黑,扶着酒柜才勉强站稳。他下意识地看向妻子,却只看到林宛如别过的脸,还有她微微颤抖的肩膀。这一刻,整个世界仿佛都在离他远去,耳边只剩下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然而,恍惚间,他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穿越乡镇的画面:李晓聪赤着脚在泥地里插秧,汗水顺着少年坚毅的下颌滴落;在简陋的教室里,他专注地盯着黑板,手中的铅笔在作业本上沙沙作响;夕阳下,他和 “村民” 们扛着农具说说笑笑,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笑容。
李思成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让他清醒。不,他不能放弃。就算全世界都与他为敌,就算要承受众叛亲离的痛苦,他也要坚持下去。因为他坚信,六年之后,当李晓聪走出穿越乡镇的那一刻,所有的质疑、所有的痛苦,都将化作最耀眼的光芒。
欲知下文如何,请先关注收藏点赞!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