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秋阳,褪去了温柔的外衣,如同太上老君炼丹炉里的三昧真火,炙烤着清平村的每一寸土地。村东头那棵老槐树,树皮皲裂得如同百岁老人的面庞,此刻却成了李晓聪的 “刑场”。他被粗麻绳结结实实地捆在树干上,昨日鞭打的伤口在晨光中泛着红肿,狰狞得如同一条条赤色蜈蚣。粗糙的麻绳深深勒进皮肉,每一次微小的呼吸,都像是有无数根钢针在伤口处搅动,撕裂般的疼痛席卷全身。他垂着头,汗水顺着额角的血痂滑落,在尘土覆盖的脸颊上冲出两道蜿蜒的痕迹,宛如两条浑浊的溪流。
王伯蹲在三步开外的石碾旁,吧嗒着旱烟。烟锅里的火星明灭不定,映着他紧蹙的眉头,仿佛是他内心矛盾的写照。烟杆上缠着的红布条早已褪色,那是王婶当年嫁过来时亲手系上的,承载着岁月的痕迹。此刻他盯着儿子倔强的侧脸,喉结反复滚动,像是有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水……” 李晓聪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干涸的喉咙里挤出来的。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舌尖触到结痂的血痕,一股腥甜在口腔里弥漫,混合着令人作呕的铁锈味。头顶的槐树叶被晒得卷了边,投下的碎影在他脸上晃动,如同无数只嘲讽的眼睛,在讥笑他的无助与倔强。
王伯猛地站起身,烟杆重重敲在石碾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想喝水?” 他绕着树干走了半圈,皮靴碾碎了树根旁的马齿苋,绿色的汁液渗出,很快又被炽热的土地吸干。“等你认错了,自然有水解渴。” 阳光穿过他洗得发白的中山装,在后背洇出深色的汗渍,宛如一幅不规则的地图,诉说着劳作的艰辛。
李晓聪突然抬头,眼中血丝密布,仿佛两团燃烧的火焰:“我没错!”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惊飞了槐树上栖息的麻雀,鸟儿扑棱棱的翅膀声更添了几分嘈杂。“你们凭什么关着我?我爹是李思成,他知道了会让你们……”
“啪!” 王伯的耳光骤然落下,声音清脆而响亮,在寂静的院子里回荡。李晓聪的脑袋被扇得偏向一侧,嘴角瞬间渗出鲜血,在阳光下闪烁着刺目的光芒。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王伯,这个平日里只会闷头干活、沉默寡言的老人,此刻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能看穿他的内心:“在这清平村,没有李思成,只有李晓聪。”
远处传来王婶的啜泣声,断断续续,如同一把钝刀割着众人的心。她躲在柴房门口,手里攥着的粗布帕子已被泪水浸透,变得沉甸甸的。柱子背着竹篓从田间回来,篓里的红薯藤还滴着新鲜的露水,见状慌忙放下竹篓:“王伯,晓聪他还小……”
“小?” 王伯转过身,目光如炬,扫过围观的村民。人群中,有交头接耳的妇人,有默默摇头的老者,还有几个孩童好奇地张望着。“当年我像他这么大,已经跟着爹走二十里山路卖山货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岁月的沧桑,指向村西头的鹰嘴崖,“看见那崖了吗?你陈阿婆的儿子,当年就是偷跑出去打猎,摔死在崖下!”
李晓聪的身体猛地一颤,仿佛被雷电击中。他想起昨日逃亡时那道陡峭如刀削的崖壁,想起陈阿婆拄着拐杖时佝偻的背影,每走一步都显得那么艰难。汗水顺着下颌滴落,砸在干燥的土地上,瞬间洇开一小片深色,随即又被烤干,只留下淡淡的痕迹。
日头渐渐爬至中天,蝉鸣愈发聒噪,仿佛在为这残酷的惩罚助威。空气热得如同蒸笼,李晓聪感觉皮肤像被烙铁熨烫,伤口处的脓水混着汗水往下淌,黏腻地粘住了破洞的衣衫,每一次轻微的移动都带来钻心的疼痛。他的意识开始模糊,眼前的老槐树幻化成家里那盏璀璨的水晶吊灯,散发着迷人的光芒;王伯的身影变成了父亲李思成严厉的面容,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
“爹…… 放我回家……” 他喃喃自语,声音越来越微弱,脑袋无力地垂落,额头撞在粗糙的树皮上,留下一道淡淡的红印。
王婶再也忍不住,哭喊着扑过来,声音凄厉而绝望:“他爹!你看孩子都什么样了!要出人命的呀!” 她的双手颤抖着,试图解开绳子,却被王伯一把推开。
“让开!” 王伯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仿佛是暴风雨前的低沉雷鸣,“不给他个记性,下次就要跑到崖下去了!” 他从腰后解下水葫芦,拧开盖子时却故意背过身,让清凉的水声传入李晓聪耳中,这声音如同魔鬼的诱惑,折磨着少年干渴的身心。
柱子突然跪倒在地,膝盖磕在碎石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王伯,要罚就罚我吧!是我没看好晓聪!” 少年的声音里充满了自责与恳求。围观的陈阿婆拄着拐杖上前,浑浊的眼睛里满是痛惜,眼角的皱纹里似乎藏着无尽的故事:“他伯,当年你爹罚你跪雪地,我可是偷偷给你塞了棉裤的……”
王伯的手猛地一抖,水葫芦里的水洒出几滴,落在李晓聪干裂的嘴唇上。少年本能地舔了舔,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呜咽,这细微的动作像针一样刺痛了王伯的心。他猛地转过身,用袖口擦了擦眼睛,这个坚强的汉子,此刻也有了脆弱的一面。
“罢了……” 王伯的声音嘶哑不堪,仿佛经历了一场大战。他从腰间摸出把锈迹斑斑的小刀,手却在微微颤抖,好不容易才割断了绳子。李晓聪像摊烂泥般软倒在地,滚烫的地面烫得他蜷缩起身子,如同一只受伤的小动物。
王婶尖叫着扑过去,将儿子滚烫的身体揽进怀里,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涌出。她解开衣襟,用粗糙的手掌蘸着葫芦里的水,轻轻擦拭着李晓聪脸上的污垢:“我的儿啊……” 泪水滴落在儿子滚烫的额头,瞬间蒸发成白雾,仿佛是母爱的见证。
王伯蹲下身,笨拙地想抱起儿子,却被王婶一把推开:“你走!” 她护崽般将李晓聪搂得更紧,眼神里充满了愤怒与心疼,“没见过你这么狠心的爹!”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铜锣声,声音由远及近。打更的陈老头一边敲锣一边喊:“各家各户注意!今日午后有暴雨,快收谷子喽!” 声音在村子里回荡,惊起一群白鸽。
王伯猛地抬头,望向天边。不知何时,西北方已涌起墨色的云层,如同千军万马压境,狂风卷着沙尘,将老槐树的叶子吹得哗哗作响,树枝在风中摇曳,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暴雨做着准备。他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冲进堂屋,抱出一床打满补丁的棉被,上面还残留着阳光的味道。
“还愣着干什么?” 王伯对着柱子吼道,声音里带着焦急,“搭把手!”
两人将李晓聪抬进屋里时,第一滴豆大的雨点已砸在院中,溅起小小的泥花。王伯把儿子放在炕上,看着他烧得通红的脸颊,突然伸手探向他的额头。那只常年握锄头、布满老茧的大手,此刻却轻得像一片羽毛,充满了温柔与愧疚。
“他爹……” 王婶的声音带着惊疑,看着丈夫反常的举动。
王伯没有回答,转身从灶膛里摸出个烤红薯,红薯的外皮被烤得焦黑,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他剥了皮,又小心地吹了吹,递到李晓聪嘴边:“饿了吧?” 声音里满是关切。
李晓聪费力地睁开眼,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变得温柔的老人,又看了看窗外越下越大的雨。雨水拍打着窗户,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突然,他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这哭声里有委屈,有后怕,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 依赖。
山脚下的监控室里,幽蓝的屏幕冷光闪烁,将李思成的面容映得苍白如纸。他死死地攥着座椅扶手,指节泛白,青筋在皮肤下暴起,仿佛要将扶手捏碎。喉咙里发出压抑的低吼,像是受伤的野兽在呜咽。当看到王伯的耳光落在儿子脸上时,他猛地站起身,膝盖重重磕在操作台边缘,疼得他龇牙咧嘴,却浑然不觉。“够了!” 他冲着屏幕怒吼,声音在密闭的空间里回荡,震得张明远手中的记录本都抖了一下。
“李总,这是计划的关键环节……” 张明远小心翼翼地提醒,镜片后的目光满是担忧。
李思成却充耳不闻,他的双眼死死盯着屏幕,脑海中不断闪回着儿子小时候的画面:李晓聪第一次学会走路,跌跌撞撞地扑进他怀里,奶声奶气地喊着 “爸爸”;幼儿园毕业典礼上,小家伙站在舞台中央,骄傲地展示着画满涂鸦的奖状;还有去年生日,儿子开着新买的跑车在别墅前轰鸣,脸上满是肆意的笑容…… 可如今,屏幕里的少年满脸倔强与痛苦,被烈日炙烤,被麻绳束缚,这画面如同一把锋利的钢刀,一下又一下剜着他的心。
汗水顺着他的鬓角滑落,滴在昂贵的定制西装上,晕开深色的痕迹。他踉跄着后退几步,撞翻了一旁的椅子,却依然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当看到李晓聪虚弱地喊出 “爹…… 放我回家……” 时,他的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双手死死捂住脸,指缝间渗出泪水。“是爸爸对不起你,儿子……” 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悔恨与无奈,“可爸爸真的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能救你……”
张明远想要上前搀扶,却被他挥手制止。李思成就那样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看着屏幕里王婶哭喊着护住儿子,看着王伯固执地背过身却颤抖的肩膀,看着柱子毅然决然地跪下求情。每一幕都像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上。他想起妻子林宛如得知儿子被送走后的崩溃,想起女儿林悦摔门而去时失望的眼神,想起家族会议上众人的反对与指责。可即便众叛亲离,他依然坚信这个计划能拯救儿子,能让他摆脱被溺爱毁掉的人生。
“李总,体温已经 39 度,要不要……” 张明远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明显的犹豫。
李思成缓缓抬起头,镜片后的双眼布满血丝,眼神却渐渐坚定。他用颤抖的手撑着操作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西装,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恢复平静:“不用。” 他的目光重新聚焦在屏幕上,看着王伯小心翼翼地抱起儿子,看着屋内温暖的场景,“让他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他的声音带着哽咽,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当年我创业时,在地下室啃着冷馒头,被人追债打得遍体鳞伤,不也挺过来了吗?晓聪他也可以的…… 他必须可以……”
暴雨倾盆而下,冲刷着监控室的屋顶,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李思成站在屏幕前,久久不愿离去。他知道,这场以爱为名的试炼,不仅是对儿子的考验,更是对他这个父亲的拷问。而未来,还有无数个这样艰难的时刻在等着他们,但为了儿子的蜕变,他别无选择,只能咬牙坚持。
欲知下文如何,请先关注收藏点赞!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