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日头像个炙烤的铜盆,悬在清平村灰蒙蒙的天际。空气中浮动着燥热的尘埃,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滚烫的灼烧感。村口老井旁的水车早已停止转动,裂痕遍布的木轮上爬满了蚂蚁,正忙碌地搬运着不知从何处寻来的碎屑。李晓聪百无聊赖地晃悠在土路上,解放鞋踢起的尘土裹着晒干的驴粪蛋,在他补丁摞补丁的裤脚缠成灰扑扑的圈。他望着远处田里弯腰劳作的村民,突然想起父亲书房里那幅田园山水画 —— 此刻眼前的场景,可比画里粗糙得多,没有诗意,只有挥汗如雨的辛劳。
穿过歪脖子老柳树,大片油绿的麦苗田闯入眼帘。麦苗刚过脚踝,叶片上还凝着昨夜的露水,在阳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田埂边零星生长着几株狗尾巴草,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向这片土地诉说着岁月的故事。李晓聪蹲下身,指尖捻起一株麦苗,感受着叶片边缘细密的锯齿刮擦皮肤的微痒。突然,他想起课堂上周老师说 “民以食为天” 时的郑重模样,又想起食堂里被自己搅乱的饭菜,嘴角勾起一抹恶意的笑。
“要是这些都毁了……” 他蹲在田埂边,用随身带着的折叠小刀,一下下削着田埂上的土块,看着细碎的泥土簌簌掉落,“是不是更好玩?” 这个念头一起便如野草疯长,迅速占据了他的整个脑海。他猛地站起身,像头被激怒的小兽般冲进田里。先是抬起脚,用解放鞋的硬鞋底狠狠碾压麦苗,嫩绿的汁液从被碾碎的茎秆中迸溅出来,在鞋面上留下一道道绿色的痕迹;接着双手如爪子般疯狂地撕扯,大把大把的麦苗被连根拔起,根系上还带着湿润的泥土,在空中划出凌乱的弧线后,被狠狠甩向远处。
“停下!” 田埂上传来一声怒喝,如同一记惊雷划破寂静的田野。张叔扛着锄头冲过来,草帽歪到后脑勺,露出被晒得通红的额头,脖颈处的青筋突突跳动,仿佛随时都会爆裂开来。“你这混小子,作孽啊!” 他的喊声惊动了远处正在浇水的李婶,木桶 “哐当” 落地,水花四溅,溅湿了她洗得发白的蓝布裤,也打断了她原本哼着的小曲。
可李晓聪充耳不闻,反而变本加厉。他一边放声大笑,一边像跳霹雳舞般扭动着身体,在麦田里横冲直撞。路过田边堆放的农家肥,他一脚踢翻竹筐,黑色的粪肥如瀑布般倾泻而下,瞬间覆盖了大片麦苗。“来抓我啊!你们种的这些草,还不够我家狗吃!” 他的蓝布衫被风鼓起,裤腿上沾满泥浆,活脱脱一个小魔王。此刻的他,享受着这种肆意妄为带来的快感,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宣泄心中对这个地方的不满和怨恨。
“天杀的!” 李婶跌跌撞撞跑过来,枯瘦的手指着被踩烂的麦苗,眼眶通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这是俺们全家半年的口粮,你…… 你怎么下得去脚!”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仿佛心都在滴血。旁边闻声赶来的陈阿婆拄着拐杖,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浑浊的泪水顺着布满皱纹的脸颊滑落,只能默默抹泪。陈阿婆的老伴去年因病去世,这些麦苗是她和儿子生活的全部希望。
王伯的烟袋锅远远就撞在槐树上,震落一地槐花。洁白的槐花飘落在泥土中,瞬间被染成了灰色。他冲过来时,布鞋在泥地里甩出长长的水痕,每一步都带着愤怒和焦急。“孽障!还不住手!” 老人的怒吼如惊雷,震得附近的麻雀扑棱棱地飞走。然而,他的怒吼却只换来李晓聪更嚣张的挑衅。少年抓起一把泥土,扬手撒向王伯,细碎的土粒落在老人花白的头发上,像撒了一层寒霜。
“我偏不!” 李晓聪扯开嗓子大喊,声音里充满了叛逆和不甘,“你们把我关在这里,我就要你们好看!” 他转身又扑向另一垄麦苗,这次竟从兜里掏出火机 —— 那是他不知从哪偷偷藏起来的。他点燃了一把干枯的麦叶,火苗 “腾” 地窜起,迅速向四周蔓延。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烤得他的脸生疼,可他却笑得前仰后合,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救火!快救火!” 村民们惊慌失措地大喊,纷纷拿起水桶冲向水渠。张叔顾不上指责李晓聪,抄起锄头就试图扑打火苗。李晓聪却趁机在混乱中继续搞破坏,他掀翻了村民们用来灌溉的木槽,清澈的水流顿时四处漫溢,冲垮了大片田埂。
水渠里的水虽不深,却冰冷刺骨。李晓聪在疯狂逃窜中,脚下一滑,整个人向旁边的水渠栽去。在浑浊的泥水中扑腾时,他呛了好几口水,鼻腔里满是腐叶和淤泥的腥臭味。他挣扎着爬上岸,浑身湿透,头发黏在脸上,模样狼狈极了。可即便如此,他嘴里还在骂骂咧咧:“这破地方,连条水渠都跟我作对!”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怨恨,仿佛这一切都是清平村的错,而不是自己的肆意妄为。
围观的村民们原本愤怒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忍,却又很快被新的怒火取代。张叔气得把锄头重重砸在地上,锄头深深地插进泥土里:“王老哥,这孩子再不管,全村都得被他祸害死!” 人群中响起此起彼伏的附和声,像煮沸的开水般喧闹。赵虎的父亲也站在人群中,摇头叹息:“这孩子,要是再这么下去,可怎么得了!”
山脚下的监控室里,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李思成的额头抵在显示屏上,呼出的白雾在玻璃上凝成水珠。张明远盯着实时画面,手指在记录本上悬停,声音有些颤抖:“李总,晓聪的破坏行为已造成直接经济损失……”“继续记录。” 李思成的声音沙哑,镜片后的眼睛布满血丝,“当年勾践卧薪尝胆,不也受尽屈辱?晓聪必须学会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他的内心充满了矛盾和痛苦,一方面心疼儿子受苦,另一方面又希望儿子能够真正改变。
王伯的皮鞭最终没有落下。他看着浑身泥水、瑟瑟发抖的少年,想起王婶昨晚抹着眼泪说的话:“这孩子,心里苦啊……” 老人重重叹了口气,弯腰捡起被踩断的麦苗,粗糙的手掌轻轻抚摸着折断的苗茎,仿佛在安抚一个受伤的孩子:“从明日起,你跟着张叔补种,种不完,就别吃饭。” 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和期许,希望李晓聪能够通过劳动,体会到粮食的来之不易。
次日清晨,鸡还没打鸣,整个村子还沉浸在黑暗和寂静中。王伯就已经来到李晓聪的房间,一把掀开他的被子:“起来!” 李晓聪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王伯严肃的表情,心中涌起一股不满,但还是极不情愿地爬了起来。露水打湿的田埂上,他握着比自己还高的锄头,有气无力地刨着土。锄头在他手中显得格外沉重,每刨一下都要花费很大的力气。
张叔蹲在旁边,吧嗒着旱烟指导,烟雾缭绕在他的周围:“坑要挖三寸深,苗要扶正……” 话没说完,就见李晓聪把麦苗胡乱往土里一插,拍拍手就要走。“站住!” 张叔的烟袋锅敲在锄头把上,火星溅到李晓聪手背上,烫得他一缩手。“糊弄事?重种!” 少年骂骂咧咧地返工,嘴里嘟囔着:“种这些破麦苗有什么用!” 却在张叔转身时,偷偷把麦苗根须掰断。这一幕被躲在远处观察的张明远用望远镜看得清清楚楚,他在记录本上写下:“消极抵抗指数上升 21%”。
日头偏西时,毒辣的阳光仿佛要把人烤化。李晓聪的手掌磨出了血泡,每一次握住锄头都钻心地疼。他看着自己只种了半垄的地,再看看张叔那边整齐的新苗,心中的怨气越来越重。突然,他抓起一把土,狠狠砸向水渠:“我不干了!你们有种就打死我!” 水渠里惊起一群田鼠,吱吱叫着窜进麦田,又踩倒了几株刚种下的麦苗。
王伯远远望见这一幕,手背上的青筋突突直跳。他转身从柴房扛出两捆新麦种,脚步沉重地走向麦田,声音冷得像冰:“今夜不种完,就睡在田里。” 月光爬上老槐树时,李晓聪终于栽完最后一株麦苗。他瘫倒在田埂上,望着满天星斗,突然想起城里的星空 —— 那里的星星被霓虹灯染成彩色,哪有这里的清亮,可此刻,他却觉得那些虚假的彩色,比眼前的真实美好得多。泪水不知不觉地从他的眼角滑落,滴在干燥的泥土上,瞬间消失不见。而暗处,张明远收起望远镜,他知道,这场意志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欲知下文如何,请先关注收藏点赞!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