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雨裹着砭骨的寒气,如万千枚淬了冰的银针,密密麻麻地砸在清平村诊所的青瓦上。檐角垂下的雨帘将诊所门前的石板路浇得发亮,积水倒映着昏黄的煤油灯影,在呼啸的秋风中碎成点点金箔,又转瞬即逝。李晓聪裹紧补丁摞补丁的蓝布棉袄,棉絮在经年累月的磨损中早已失去蓬松,此刻被雨水浸透,沉甸甸地压在身上。他的额头烫得惊人,每走一步都像踩在云端,双脚虚浮无力,眼前的世界也跟着晃动。好不容易伸手推开斑驳的木门,“吱呀 ——” 的声响惊飞了梁上两只缩着脖子避雨的麻雀,扑棱棱的振翅声在雨声中显得格外突兀。
诊所内弥漫着浓浓的草药味,混着潮湿的霉味与陈旧的木质气息,直往鼻腔里钻。墙面上贴着泛黄的《赤脚医生手册》海报,边角被岁月啃出了毛边,几处还粘着被雨水浸湿后又干涸的痕迹。王医生戴着老花镜,镜腿上缠着医用胶布加固,正在柜台后捣鼓药臼。老旧的药臼边缘布满使用多年的凹痕,他每一下用力的捣药动作,都让 “咚咚” 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惊起墙角蛰伏的灰尘。听见动静,他抬起头,镜片后的目光在看到李晓聪通红的脸颊和涣散的眼神时,微微一怔。
“晓聪,又咋啦?” 王医生放下捣药杵,起身时膝盖发出 “咔咔” 的响声,仿佛生锈的齿轮艰难转动。他穿着洗得发白、布料薄透的中山装,口袋上别着的钢笔,笔帽上的金属夹泛着冷光 —— 那款式,竟是 2019 年某品牌限量款,在这 1982 年的诊所里显得格格不入。李晓聪却顾不上这些,只觉脑袋仿佛被塞进了一团燃烧的棉絮,昏沉得厉害,勉强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王叔,我浑身发烫,头疼得像要炸开。” 说话间,一阵剧烈的咳嗽袭来,震得他肩膀不停颤抖。
王医生示意他在竹椅上坐下,竹椅表面的竹篾有些磨损,边缘翘起的部分硌得李晓聪后背生疼,他下意识地扭动身体想要缓解不适。医生转身从医药箱里取体温计,那只棕色的皮革医药箱边角磨损严重,箱底压着的急救手册封皮上,“心肺复苏操作指南(2022 版)” 的字样在掀开箱盖的瞬间一闪而过。当金属体温计触到李晓聪腋下时,他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冰凉的触感让他打了个寒颤,体温的灼热与金属的冰冷形成鲜明对比,让他忍不住轻哼出声。
等待的时间里,李晓聪盯着墙上的老式挂钟,铜制钟摆左右摇晃,发出 “滴答滴答” 的声响,每一声都像是敲在他紧绷的神经上。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夹杂着雨水拍打蓑衣的 “沙沙” 声。伪装成村民的工作人员老李气喘吁吁地闯进来,蓑衣上的水珠 “啪嗒啪嗒” 滴在地上,在青砖地面汇成小小的水洼。他朝王医生使了个眼色,那眼神中带着掩饰不住的紧张与焦虑,却被李晓聪虽虚弱却敏锐的目光捕捉到。
“体温好了没?” 李晓聪声音沙哑,脑袋嗡嗡作响,太阳穴突突直跳。王医生手忙脚乱地抽出体温计,可映入眼帘的并非传统的水银柱,而是一台巴掌大的电子体温计,黑色的外壳泛着科技感的光泽,屏幕上鲜红的 “39.2c” 刺得人眼睛生疼。李晓聪猛地坐直身子,后背撞得竹椅发出 “吱呀” 一声,他的瞳孔骤然收缩,眼神中满是震惊与疑惑:“医生,这个体温计怎么和以前的不一样?村里的体温计不都是玻璃管子,要看水银线的吗?” 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在诊所内回荡。
诊所内的空气瞬间凝固,仿佛时间都在此刻停滞。王医生的手指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握着电子体温计的手微微发颤,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在冷空气中凝成小水珠,顺着他脸上的皱纹缓缓滑落,滴在中山装前襟上,晕开深色的痕迹。老李脸色骤变,如同见了鬼一般,伸手去摸腰间伪装成旱烟袋的麻醉枪,却因动作过猛,手肘撞倒了一旁的药柜。“哗啦 ——” 瓷药罐摔在地上,瞬间四分五裂,各色草药洒了一地,散发着浓烈的苦涩气息,混合着空气中原本的药味,变得愈发刺鼻。
“这、这是县里新发来的……” 王医生的声音像断了线的风筝,飘忽不定,尾音还带着颤抖。李晓聪却死死盯着那台电子体温计,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物理课上老师的奇怪术语、老周的手机、二柱的玩具…… 这些碎片在他脑海中疯狂拼凑,一个大胆而可怕的猜想呼之欲出。他感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喉咙发紧,想要开口追问更多,后颈却突然传来一阵刺骨的疼痛,仿佛被毒蛇狠狠咬了一口。
“小心!” 老李大喊一声,声音里充满了急迫,手中的 “旱烟袋” 对准李晓聪。一道肉眼难辨的细针破空而出,带着致命的威胁,精准地没入少年脖颈。李晓聪只觉天旋地转,眼前的王医生、老李,还有那台诡异的体温计,都化作扭曲的色块,在他的视野里不断旋转。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双手胡乱挥舞,试图抓住些什么,双腿却像被抽去了骨头,软绵绵地瘫倒在竹椅上。昏迷前的最后一刻,他听见老李松了口气,那声音充满了侥幸,而王医生正慌乱地收拾散落的草药,嘴里嘟囔着:“这下麻烦大了……”,声音里满是懊悔与恐惧。
当李晓聪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诊所的里屋。土炕上的棉被带着淡淡的阳光味,却盖不住空气中残留的麻醉剂那刺鼻的气息。王婶守在床边,布满老茧的手正轻轻擦拭他的额头,动作轻柔而缓慢。“醒啦?烧退些了。” 王婶的声音温柔,眼角的皱纹里藏着担忧,那眼神中流露出的关切不似作伪,“王医生说你是受凉了,吃几副药就好。” 她说话间,将一旁的药碗端起,碗里的汤药还冒着热气。
李晓聪想要坐起来,脑袋却像灌了铅似的沉重,每一个动作都牵扯着浑身的酸痛。他下意识摸向脖颈,那里只有淡淡的酥麻感,找不到任何伤口,仿佛之前的一切只是一场荒诞的梦。“我…… 我记得有个奇怪的体温计……” 他喃喃道,声音虚弱无力,话语中带着不确定与疑惑。王婶一愣,随即笑道:“你这孩子,烧糊涂了吧?王医生用的就是普通体温计。快躺下,把这碗姜汤喝了,去去寒气。” 她将汤勺递到李晓聪唇边,眼神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催促。
李晓聪望着冒着热气的姜汤,升腾的雾气模糊了他的视线。记忆中的电子屏在雾气中若隐若现,可再仔细去想,却又像被迷雾笼罩,怎么也抓不住。“可能真是我看错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笑容里满是迷茫与无奈。喝下姜汤后,暖意从胃里散开,可他的心却依然冰冷,一种难以名状的不安在心底蔓延。困意也随之袭来,他闭上眼,任由黑暗将自己淹没,却在睡梦中依然被那些奇怪的画面纠缠。
与此同时,村外的地下监控室内,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张明远将对讲机狠狠砸在操作台上,巨大的声响在密闭空间里回荡,震得屏幕上李晓聪的脑电波监测图剧烈波动,仿佛他此刻愤怒的心情。“王医生!你是医学院的高材生,怎么连这点事都办不好?” 他扯松领带,领口大开,额头上青筋暴起,镜片后的眼神恨不得将屏幕里的王医生千刀万剐,“电子体温计都能拿出来,你脑子进水了?是不是想让整个计划泡汤?”
屏幕里的王医生摘下眼镜,擦拭镜片的手微微发抖,镜片上的水雾擦了一遍又一遍,声音带着哭腔:“张导,我、我昨晚给女儿打视频,她知道我在这边条件艰苦,寄了新体温计…… 我顺手就放包里了,想着自己用,真不是故意的……” 他面前摊着《1982 年医疗用品清单》,纸页上被指甲抓出深深的褶皱,字迹也被泪水晕染得模糊不清,仿佛他此刻慌乱又懊悔的内心。
“顺手?” 张明远抓起电击器遥控器,狠狠拍在桌上,桌面被拍出一道明显的红痕:“李思成董事长花了几十亿打造清平村,你一个失误就能让所有心血付之东流!从现在起,所有医疗人员的物品必须经过三次检查!再敢出纰漏,直接启动 b 级应急预案!把你送进‘反省室’,让你好好清醒清醒!” 他的怒吼声在地下室里回荡,震得墙上的 1982 年医疗海报都微微颤动,那些泛黄的纸张仿佛也在为这场危机而战栗。
别墅监控室内,巨大的落地窗映着阴沉的天空,室内的灯光将李思成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射在昂贵的波斯地毯上,宛如一道割裂现实的鸿沟。他将雪茄按灭在水晶烟灰缸里,用力过猛,烟灰缸差点被砸碎,火星四溅,落在地毯上,烫出几个小黑点。屏幕里儿子虚弱的模样让他攥紧了扶手,指甲在真皮上刮出刺耳的声响,仿佛要将内心的焦虑与担忧都发泄出来。林宛如泣不成声,手中的丝巾早已被泪水浸透,上面的刺绣花纹都变得模糊:“别再这样对晓聪了…… 他只是个孩子,经不住这样的折腾…… 再这样下去,他的身体会垮掉的!”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与哀求。
李思成的眼神冷得像冰,镜片后的目光死死盯着屏幕,雪茄的烟雾在他面前缭绕,模糊了他的表情,却遮不住眼底的狠厉:“不这样做,他永远都是那个在酒吧撒钱、把跑车开进人工湖的废物!” 他抓起对讲机,声音低沉而冰冷,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通知张明远,给李晓聪注射长效记忆模糊剂,剂量加倍。绝不能让他想起任何异常!就算要承受痛苦,也得让他彻底改变!” 说罢,他望向窗外的雨幕,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却很快被坚定取代,仿佛为了达到目的,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夜幕降临时,雨还在下,细密的雨丝将清平村笼罩在一片朦胧中。整个村庄安静得可怕,只有雨水拍打屋顶和地面的声音。李晓聪躺在床上,意识昏沉,在药物的作用下,他时而清醒,时而陷入混沌。月光透过木格窗洒进来,在枕边的野莓上镀了一层银边。那野莓又开始发出微弱的荧光,时明时暗,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秘密,又像是在为他迷茫的处境而叹息。而在诊所里,王医生正在煤油灯下抄写检讨,每一个字都带着懊悔,笔尖在纸上用力划过,留下深深的痕迹;老李则在仔细拆解麻醉枪,金属零件在灯光下泛着冷光,仿佛在等待着下一次危机的降临。整个清平村看似平静的夜晚,实则暗流涌动,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黑暗中悄然酝酿,而李晓聪的命运,也在这重重迷雾与危机中,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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