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肃毛家坪的黄土坡上,老村长蹲在田埂边“吧嗒”旱烟,烟锅子敲着刚崩裂的锄头刃:“修路放炮震出的坑底,全是人骨头!每根骨头上都刻着鬼画符——”他啐口痰,指着崖壁新裂的豁口,“省里来的张教授说,那是西周矿工用指甲抠的矿脉图!”
张教授攥着毛刷的手直哆嗦。他刮开骨缝里的淤泥,露出底下暗红的刻痕:“不是鬼画符,是血髓玉矿的标记...西周贵族逼矿工把矿脉走向刻在自个儿肋骨上,陪葬时连人带矿秘密全埋进黄土!”刷尖突然“咔”地撞到硬物——坑底埋着口生锈的铁匣,匣盖糊着鱼鳔胶,腥气混着陈年尸蜡的馊味直冲鼻孔。
“五三年修水库时也挖出过这种匣子!”老村长烟杆戳了戳胶缝,“当时考古队打开匣子,里头羊皮卷遇风就化灰,只抢救出半张‘百骨宝图’...”话音未落,铁匣“嘎吱”弹开,泛黄的羊皮卷上浮现山川脉络,角上题着“百骨宝图其一”的朱砂字,墨迹晕染处显出血指印摁压的“戊戌”字样。
夜幕降临时,骨坑突然渗出琥珀色黏液。黏液顺着刻痕游走,散出麝香混陈皮的怪味。“这叫骨香——”张教授捏起黏稠的丝线,“西周贵族用特制药水浸泡人骨,刻痕遇空气就析出香料,防虫蛀千年不腐!”
月光照进坑底,老村长突然拽住张教授袖口:“瞧见没?骨香凝成的纹路像条龙!”黏液果然在坑底蜿蜒成黄河水系图,七个红点标着未开采的玉矿位置。最刺眼的是夔门漩涡处的标记——正是1958年洪水冲垮的七座堰塘旧址!
“轰隆!”
崖壁二次塌方,崩出文革时期的石灰标语:“破四旧,立四新”。红漆剥落处露出半截水泥封存的档案柜,柜门刻着“湖北省博物馆查抄物资1967”。张教授猛然想起父亲日记里的记载——武山元墓挖出的百骨宝图残片,正是被封存在这类柜中莫名消失的!
香港嘉德拍卖行的画册三天后寄到村委会。彩页上赫然印着毛家坪骨坑照片,标注“西周血髓玉矿标记骨雕,起拍价三千万”。老村长气得烟杆砸桌:“谁把照片卖出去的?坑底围栏今早才撤!”
张教授翻到拍卖行简介页,指尖顿在“龙腾基金控股”的烫金logo上:“这是跨国矿产资本,专倒卖中国矿脉测绘资料...”他突然抽出画册夹层里的邀请函——函角粘着骨坑里的琥珀黏液,晕染出“诚邀张教授鉴宝”的暗码。
当夜骨坑监控突然失灵。黎明时老村长巡田,发现坑壁新刻了一行字:“资本噬骨,宝图归一”。刻痕深处嵌着枚青铜徽章,章面“戊戌零号”的刻纹里还粘着拍卖行画册的碎纸屑。
省文物局紧急封锁骨坑。张教授蹲在坑底拼凑骨片时,突然嗅到股熟悉的陈皮味——正是父亲日记里描述的武山元墓气味!他撬开水泥档案柜,里头滚出本文革工作日志,纸页粘着脑髓干涸后的白膜。
日志最后一页写着:“1967.11.03,武山元墓百骨宝图残片移交龙腾基金代表”。落款处摁着的血指印旁,签着三个蝇头小楷——张正华,正是张教授父亲的名字!
坑顶传来脚步声。穿涤卡中山装的男人立在崖边,袖口露出的手表链子闪着冷光:“张教授,令尊当年用宝图残片换了两袋美国面粉...您不想让这往事上新闻吧?”他甩来张泛黄照片——1967年的武山元墓前,年轻时的张正华正将铁匣递给戴青铜扳指的男人。
张教授连夜翻查县志。毛家坪遗址的考古报告记载着“子车戈”出土细节:戈柄刻着“秦公作子车用”的铭文,印证《诗经·黄鸟》记载的殉葬惨案——秦穆公逼子车氏三兄弟殉葬,实为灭口掌握矿脉秘密的家族!
更惊悚的是车马坑记录:殉葬马匹的彩绘漆甲上,赫然绘着与骨坑相同的矿脉图。张教授猛然醒悟:“西周矿脉秘密被子车氏继承,秦穆公剿灭他们是为独占玉矿!”
黎明时坑底传来闷响。那口文革档案柜突然塌陷,露出底下深不见底的盗洞。老村长绳降下去,摸到洞壁刻着两行字:
“张正华1967年封洞于此”
“龙腾基金1983年拓洞西去”
洞底散落着美国面粉袋的残片,袋上印着“美援物资1967”。
张教授站在盗洞前,攥紧父亲遗留的工作证。证件背面渗出琥珀色黏液——遇空气凝成新的矿脉图,七个红点中六个已被打叉,唯剩毛家坪矿点闪着血光。图侧小字写着:“宝图归一之日,资本噬骨之时”。
村委会电话突然响起。港腔女声轻柔似水:“张教授,龙腾基金愿赞助您全面考古...只要您交出骨香析印技术。”背景音里传来齿轮转动的“嘎吱”声,像是某种大型钻探设备在启动。
狂风卷着沙尘扑进骨坑。坑底骨香突然沸腾,黏液在沙地凝成父亲张正华的残影:“儿啊,资本要的不是矿...是矿底镇压的三百殉葬矿工冤魂!那些冤魂才是真正的‘骨香’!”
(第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