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全息影像极其不稳定,边缘不断扭曲、碎裂,如同风中残烛。但它核心那不断旋转的、庞大到令人窒息的结构,李火旺绝不会认错——那错综复杂、如同巨兽脏器般蠕动的管道网络;那镶嵌着无数残骸、不断增生剥落的暗红菌毯内壁;那搏动着的、输送粘稠液体的巨大“血管”……
正是将他折磨得生不如死的锈狱!
但这影像所展示的,绝非他从内部感受到的混乱与疯狂。这是一个……剖面图?一个冰冷、精确、近乎残忍的解剖视图!
影像旁,无数李火旺无法理解的、扭曲断裂的数据流和符号如同瀑布般闪烁、湮灭。但一些碎片化的、似乎是标注的信息,却以一种他能够直觉理解的方式,强行挤入他的脑海:
【…第7号…‘熵之引擎’…失控…增生…界域…17%…】
【…‘血肉苦弱’协议…部分生效…融合失败…理性湮灭…】
【…核心炉心…‘锈蚀之心’…活性化…同化速率…持续上升…警告…界限突破…】
【…原初指令…‘铸星为棺’…冲突…‘觅钥归门’…错误…错误…!】
信息碎片如同冰锥,刺入李火旺的意识。他无法完全理解,但那些词语组合在一起,却勾勒出一个令人头皮炸裂的恐怖真相!
锈狱……根本不是什么自然形成的恐怖天体或怪物?
它曾经是……一个被称作“熵之引擎”的东西?是某种……人造物?一个协议?一个……工程?!
“血肉苦弱”……“铸星为棺”……这些词组散发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气息。还有那“核心炉心”——他刚刚差点被扔进去的那个恐怖熔炉——它被称作“锈蚀之心”?!
这东西是活的?或者说,它被“活性化”了?从一个冰冷的造物,变成了一个吞噬同化一切的活体噩梦?!
而那“觅钥归门”的原初指令……难道就是指寻找他身上的“钥匙”,回归某个“门”?这指令和锈狱现在的疯狂状态冲突了?
李火旺感到自己的大脑都在颤抖,信息过载的眩晕感阵阵袭来。他手中的徽章微微发烫,似乎与这残破的控制台产生着最后的共鸣,努力维持着这揭示真相的脆弱影像。
影像的视角开始移动,穿透层层叠叠、蠕动增生的锈狱结构,不断向下,向下……指向那最深处,指向那“锈蚀之心”的下方!
那里,不再是蠕动的血肉和锈蚀的金属。
影像显示出的,是一个巨大的、被无数粗壮无比的暗红色菌索和金属增生体死死缠绕、包裹、几乎彻底淹没的……几何体。
那几何体呈现出一种冰冷的、绝对的对称性,材质非金非石,表面光滑无比,刻满了与徽章上类似的、但复杂精密无数倍的“门”与“钥”的图案。它庞大无比,即使被锈狱的增生体疯狂覆盖挤压,依然能看出其原本庄严而冷酷的轮廓。
它就那样静静地矗立在锈狱的最核心,仿佛是整个疯狂结构的基础,又像是一个被巨兽吞入腹中却无法消化的异物。
【…‘最终之门’…基础结构…封存状态…‘钥’…缺失…激活失败…】
【…锈蚀浸润率…89.7%…深度链接建立…逆向污染…不可逆…】
最终之门?!
这就是“门”?!它就在锈狱的肚子里?!锈狱……竟然是以这扇“门”为基础“长”出来的?!或者说,是这扇门发生了某种可怕的“失控”,才诞生了锈狱?!
李火旺猛地想起之前“守墓人”的话——“阻止它……找到门……”
他们不是要找到一扇虚无缥缈的门,而是要找到这扇被锈狱吞噬、包裹、正在被反向污染同化的“最终之门”?!
而他自己,他身上的“钥匙”碎片,是激活这扇门的关键?所以锈狱既想吞噬他,又因为那古老的指令而对他身上的“钥匙”产生了迟疑?
就在李火旺被这惊天秘闻震得心神摇曳之际——
“咔嚓……嘣!”
一声脆响,他手中那枚徽章突然裂开了一道细缝,表面的微光瞬间黯淡下去。与之共鸣的控制台也随之发出一声哀鸣,表面的幽蓝流光彻底熄灭。
那残破的全息影像剧烈闪烁了一下,如同一个被掐断喉咙的呼喊,瞬间崩解,化为无数飘零的光点,湮灭在死寂的黑暗中。
最后一刻,影像似乎聚焦在了那被缠绕的“最终之门”的某个基座区域,那里似乎有一个……熟悉的、钥匙形状的凹槽……
光芒消失,黑暗重新吞噬一切。
只有李火旺左臂那不祥的暗红光芒,和他粗重惊恐的喘息声。
信息量太大,几乎冲垮他的理智。但他抓住了一个最关键的点:那扇门!那扇被封锁在锈狱核心的门!或许……那是唯一离开这个地狱的途径?甚至是……阻止锈狱的关键?
而他,可能是唯一能“打开”它的人?
就在他心神激荡之际,左臂的锈斑突然传来一阵新的悸动!不再是之前的警惕或痛苦,而是一种……微弱的、却异常清晰的……牵引感?
方向……似乎来自于这条死寂通道的更深处?
这感觉非常奇异,与锈狱那狂暴的吸引力和之前残骸怪物的冰冷敌意都不同。更像是一种……同源物质间的微弱共鸣?
难道这遗迹深处,还有别的“钥匙”碎片?或者其他与这徽章、与那“最终之门”相关的东西?
李火旺低头看了看手中裂开的徽章,又感受了一下左臂那微弱的牵引。希望如同毒药,明知危险,却忍不住想要啜饮。
他咬紧牙关,用尽力气,依靠着冰冷的墙壁,再次艰难地站了起来。他拖着那条几乎报废的右腿,一手紧握着裂开的徽章,一手扶着墙,循着左臂那微弱的牵引感,一步一步,向着更加深邃、更加未知的黑暗深处挪去。
脚下的金属碎屑发出轻微的声响,在这绝对的死寂中,如同一步步踏向命运的鼓点。
他不知道前方等待他的是什么。是更多的恐怖残响?是锈狱的触须终于突破了壁垒?还是……一丝渺茫的生机?
他只知道,他必须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