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星瞳初启·金戈裂魂
冰冷的力场如同无形的棺椁，将沈墨轩瘫软如泥的身体悬吊在半空。眉心印堂穴处，那枚暗紫星云印记散发着深邃死寂的玄枵气息，如同一个微型黑洞，贪婪地汲取着周遭的光线与生机。他头颅无力地低垂，散乱污秽的头发遮住了空洞失焦的眼眸。每一次微弱的痉挛，都牵动着全身尚未愈合的伤口，带来撕裂般的剧痛，但这痛楚仿佛隔着厚重的冰层传来，模糊而遥远。
癸七那张冰封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如同操纵精密机械般，操控着无形的力场，将沈墨轩这具被玄枵刻印掏空了灵魂的躯壳，如同搬运一件易碎的危险品，平稳地“提”离了依旧残留着血污和能量焦糊气息的推演晶体板区域。他没有走向沈墨轩那个偏僻的角落“巢穴”，而是径直朝着平台另一端，靠近巨大落地窗、一处相对开阔、地面铺设着厚厚暗灰色吸能软垫的区域而去。
平台空旷死寂。远处其他仪器区域偶尔传来的低沉嗡鸣和幽光闪烁，如同墓穴中的磷火。巨大的落地窗外，那片扭曲流淌着星云光带的奇异黑暗虚空永恒地转动着，几颗形态诡异的巨大星辰如同冰冷的巨眼，冷漠地注视着平台上这渺小的、无声的搬运。
癸七将沈墨轩悬停在吸能软垫区域中央上空约三尺处。无形的力场悄然撤去。
噗通。
沈墨轩的身体如同被抽去了所有支撑的破麻袋，重重砸落在厚实冰冷的暗灰色软垫上。沉闷的撞击声在死寂的空间里异常清晰。巨大的冲击力震得他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口中再次不受控制地溢出一小股带着冰碴的暗红淤血，顺着嘴角蜿蜒流下，浸入暗灰色的软垫纤维中。
剧痛如同迟来的海啸，瞬间冲垮了意识边缘那层麻木的冰壳！沈墨轩的身体猛地弓起，蜷缩成一团，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艰难、带着血沫的嗬嗬喘息。左手掌心那崩裂的伤口再次被牵动，暗红的血液混合着青黑色的凝血散粉末，在软垫上洇开一小片更加刺目的污秽。双腿骨骼深处那被反复碾碎的剧痛如同万针攒刺，让他全身的肌肉都在无法控制地抽搐、颤抖！
然而，在这极致肉体的痛苦风暴中，一种更加深邃、更加冰冷的剧痛，如同无形的冰锥，狠狠凿穿了他残存的意识！
玄枵刻印！
眉心印堂穴处，那枚暗紫星云印记如同活物般蠕动了一下！一股冰冷刺骨、带着纯粹虚无与毁灭意蕴的洪流，如同苏醒的毒龙，瞬间从印记核心那个绝对黑暗的点中爆发，沿着一条无形的、贯穿头颅与脊柱的冰冷路径（督脉？），疯狂地冲刷而下！
这洪流并非能量，而是规则！是冰冷的、如同亿万载寒冰凝结而成的玄枵星力规则！它蛮横地冲刷着沈墨轩脆弱的经络、血肉、乃至每一粒细胞的结构！所过之处，并非破坏，而是…一种冰冷的“格式化”！强行抹去所有凡俗的、感性的、属于“人”的印记，将其同化为冰冷的、只遵循玄枵规则的“非人”结构！
灵魂被撕裂的剧痛！存在根基被强行篡改的恐惧！比焚经炼骨更甚！
“呃啊——！” 沈墨轩蜷缩的身体剧烈地弹动了一下，发出压抑到极致的痛苦嘶吼！布满血丝、瞳孔空洞的眼睛猛地瞪大！眼中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视野被一片冰冷的、不断旋转湮灭的暗银星尘彻底占据！
他感觉自己正被投入一个巨大的、冰冷的磨盘！身体和灵魂都在被那玄枵规则强行碾磨、重塑！每一次规则的冲刷，都带走一部分属于“沈墨轩”的记忆、情感、感知…汴河破屋的腐朽气息、熊屠子眉心流血的铜钱孔、深青女子药囊的霸道香气、万骨窟污秽的绝望、瓷刃打磨时的专注与微弱的希望…所有的画面、所有的感觉，都在冰冷的星尘湮灭中被飞速剥离、粉碎！
不！不能忘！不能变成…那种东西！
一股源自生命最本能的、近乎绝望的抗拒，如同濒死野兽的哀嚎，在他即将被彻底磨灭的意识核心深处爆发！
就在这抗拒的意志升起的刹那——
嗡！
丹田深处，那缕在玄枵刻印毁灭熔炉中强行淬炼成型、又被印记核心黑洞强行吞噬的“金”之规则种子，猛地一震！
并非爆发力量，而是…一种极致的、向内坍缩般的凝聚！将沈墨轩那濒临溃散的抗拒意志、那最后一点不肯熄灭的“自我”烙印，如同锻打精金般，强行压缩、凝聚进了种子核心那一点纯粹的锋芒意蕴之中！
种子核心，那一点纯粹到极致的金之锋芒，骤然变得无比凝练、无比坚硬！如同宇宙初开时劈开混沌的第一道锋刃！它并未反抗玄枵规则的冲刷，反而如同最坚硬、棱角最分明的顽石，任凭那冰冷的虚无洪流如何冲刷、碾磨，都死死地嵌在沈墨轩意识核心最深处，岿然不动！每一次规则的冲刷，都如同巨锤砸在铁砧上，反而让那点凝聚了“自我”烙印的金之锋芒，变得更加纯粹、更加…不可磨灭！
规则冲刷带来的剧痛依旧如同冰锥凿魂，但沈墨轩那几乎涣散的瞳孔深处，一点极其微弱、冰冷、如同金属反射寒光的暗金色泽，却在死寂的虚无底色下，极其缓慢地、顽强地…重新凝聚！
这暗金光泽不再仅仅是能量的残留，而是一种…意志的具象！一种在毁灭规则冲刷下，以金之锋锐为骨、以残存自我为魂，强行锚定存在的…“星瞳”雏形！
癸七如同冰冷的雕像，矗立在软垫区域边缘。他那双寒铁般的锐利眼眸，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死死锁定着软垫上痛苦翻滚、瞳孔深处却顽强凝聚着一点暗金光泽的沈墨轩。仪器失控的惊愕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冰冷的、如同猎人观察猎物最后挣扎的专注与…期待。
“规则冲刷，意识湮灭率…七成三…五…四…” 癸七清越冰冷的声音如同宣读死亡倒计时，每一个数字都带着金属般的质感。“‘金’种锚定稳固…自我意志残留…低于预期阈值…正在…畸变融合…”
他的目光死死锁住沈墨轩瞳孔深处那点顽强凝聚、并隐隐透出冰冷金属光泽的暗金！“星瞳雏形…正在形成！能量逸散率…压制中！”
癸七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兴奋！他猛地抬起右手！五指张开，指尖萦绕着肉眼可见的、极其细微却异常凝练的暗银色星力丝线！
“加速！” 癸七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指尖的暗银丝线瞬间绷紧！一股更加狂暴、更加冰冷的玄枵规则洪流，如同被强行增压的冰河，顺着沈墨轩眉心那枚暗紫印记，轰然灌入！
“呃——！！！”
沈墨轩的惨嚎瞬间变成了非人的尖啸！身体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在冰冷的软垫上疯狂地弹起、扭曲！瞳孔深处那点刚刚凝聚的暗金星瞳雏形，在骤然增压的规则洪流冲击下，如同风中残烛般疯狂摇曳、明灭不定！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熄灭！
锚定！必须锚定！
灵魂在毁灭洪流中发出无声的咆哮！丹田深处那枚“金”之规则种子核心，那点凝聚了残存自我烙印的纯粹锋芒，在极致的压迫下，爆发出最后的、斩断一切的决绝！
嗡——！！！
沈墨轩瞳孔深处那点摇曳欲灭的暗金星瞳雏形，猛地爆发出一点极其锐利、极其纯粹、如同刀锋出鞘般的暗金光芒！光芒穿透了瞳孔的浑浊与血丝，如同两点冰冷的寒星，骤然点亮！
就在这暗金星瞳点亮的瞬间——
癸七眼中冰冷的兴奋骤然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惊愕！
他眼前的世界…变了！
不再是冰冷的金属平台、幽蓝的能量立柱、扭曲的星空落地窗…一切物质的表象如同被投入强酸的画布，瞬间溶解、剥离、褪色！
取而代之的，是无数纵横交错、流淌着冰冷光芒的…能量轨迹！如同一个巨大无比、精密到令人头皮发麻的立体星图！他看到平台地面下奔涌的幽蓝能量流，看到巨大落地窗外那片扭曲虚空深处、几颗巨大星辰投射出的、如同巨大锁链般的引力轨迹！看到远处癸七身上散发出的、如同冰冷火炬般燃烧的暗银色星力光焰！看到那几台复杂仪器内部、无数细微能量束如同神经脉冲般在金属与晶体结构中疯狂流转！
更让他灵魂颤栗的是！他看到了自己！看到了自己体内那被玄枵规则洪流疯狂冲刷、如同破败废墟般的经络！看到了丹田深处那枚散发着微弱却异常坚韧暗金光芒的规则种子！看到了那颗种子核心那点如同开锋刀刃般、死死钉在意识废墟之上的纯粹锋芒！甚至…看到了眉心那枚暗紫星云印记核心、那个绝对黑暗的点深处，一丝极其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属于“金”之规则的暗金涟漪！
星瞳初启！窥见能量与规则的本相！
但这并非恩赐，而是酷刑！是诅咒！
海量的、冰冷而狂暴的能量与规则信息，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瞬间刺入了他刚刚凝聚、脆弱不堪的星瞳！剧痛！难以想象的灵魂层面的剧痛！比玄枵规则冲刷更甚！视野中那精密浩瀚的能量星图瞬间扭曲、旋转、破碎！化作无数锋利的光之碎片，疯狂切割着他的意识！
“啊——！眼睛！我的眼睛！！” 沈墨轩双手死死捂住双眼，身体蜷缩成虾米，发出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指缝间，暗金色的血液混合着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星瞳初启带来的信息洪流和规则反噬，几乎要将他的大脑彻底撑爆、烧毁！
癸七看着软垫上痛苦翻滚、指缝渗血的沈墨轩，冰封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凝重！他指尖操控的暗银星力丝线瞬间绷断！强行灌入的玄枵规则洪流戛然而止！
“星瞳反噬？！信息过载？！” 癸七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疑，“区区癸字末席…怎么可能在玄枵刻印初成时便强行开启星瞳？！这…这不符合‘鸦羽’序列的奠基流程！”
他眼中的冰冷兴奋彻底被一种更加深沉的、如同发现实验体严重失控的警惕所取代！沈墨轩这块“废柴”，其体内的“杂质”和不可控性，远远超出了他的预估！甚至…超出了观星阁既定的“鸦羽”锻造程序！
就在癸七惊疑不定，考虑是否要强行出手压制这失控的星瞳反噬，甚至考虑是否要执行“清除”程序时——
“够了。”
一个温和、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穿透力的声音，如同定海神针，瞬间抚平了平台上因星瞳失控而紊乱的无形能量涟漪。
嗒…嗒…嗒…
那熟悉的、带着独特韵律感的脚步声，如同早已等候在时间之外，再次从悬浮栈道的幽暗入口处传来。
鸦十三靛蓝的身影，如同嵌入这片空间的背景，无声无息地出现在癸七身旁。他虚无死寂的黑眸，平静无波地扫过软垫上蜷缩翻滚、指缝渗血、发出痛苦嘶嚎的沈墨轩，目光精准地落在他那双死死捂住的、正承受着星瞳反噬剧痛的眼睛上。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皮肉骨骼，看到了那双瞳孔深处、那两点因强行开启而布满裂痕、却依旧顽强燃烧着暗金锋芒的星瞳雏形。
“癸七。” 鸦十三的声音温和依旧，听不出任何情绪。“‘金’种裂魂，星瞳自启。此非失控，是…意外之刃。”
他的话语如同冰冷的判词，瞬间为沈墨轩这超出程序的星瞳开启定了性——非失控，而是“意外之刃”。一把在毁灭熔炉中自行锻造出的、带着棱角的凶器。
癸七的身体瞬间绷紧！如同被无形的丝线勒住！他猛地转头看向鸦十三，寒铁般的锐利眼眸中充满了惊愕、不解，以及一丝被权威否定的不甘！但接触到鸦十三那双深不见底、仿佛蕴含着整个冰冷宇宙的黑眸时，所有的不甘和质疑都被强行压了下去，化为一种僵硬的服从。
鸦十三不再看癸七。他缓步走向软垫上痛苦翻滚的沈墨轩，蹲下身。动作依旧自然流畅，仿佛地上蜷缩的不是一个濒临崩溃的人形凶器，而是一件需要调试的工具。
他伸出那骨节分明、异常干净的手，并未去触碰沈墨轩捂着眼睛的双手，而是极其精准地、隔空点向沈墨轩眉心那枚暗紫星云印记！
指尖距离眉心尚有寸许。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精纯、带着某种奇异抚慰力量的暗紫色星力，如同涓涓细流，无声地注入那枚暗紫印记核心的绝对黑暗点中！
这股力量并非压制，更像是一种…引导！一种源自更高层面玄枵规则的、如同母亲安抚躁动婴儿般的温和指令！
暗紫印记核心那个绝对黑暗点，极其轻微地波动了一下。
瞬间！
沈墨轩感觉眉心那如同冰锥凿魂的玄枵规则洪流冲刷感骤然减轻！一股冰冷却带着奇异秩序的“抚慰”感顺着印记流淌而下，如同无形的冰丝，瞬间缠绕上他双眼那狂暴失控的星瞳雏形！
星瞳中那疯狂切割意识的光之碎片、那海量涌入的狂暴能量规则信息流，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冰冷的大手强行抚平、梳理！剧痛如同退潮般迅速减弱！视野中那扭曲破碎的能量星图迅速平复、稳定，虽然依旧冰冷浩瀚、信息量庞大得令人眩晕，但至少不再有那种将大脑撑爆的撕裂感！
沈墨轩捂住双眼的双手无力地滑落，摊在冰冷的软垫上。他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抽吸都带着劫后余生的巨大庆幸和深入骨髓的疲惫。暗金色的血泪混合着冷汗，在他布满污垢血渍的脸上肆意流淌，冲开道道沟壑。双眼依旧紧闭，眼皮下的眼球因剧痛余波而微微颤抖，但指缝间不再有新的血泪渗出。
鸦十三收回手指。他平静地看着沈墨轩那张因痛苦而扭曲、却因星瞳初启而隐隐透出一丝非人冰冷气息的脸。
“玄枵刻印已成，星瞳初启。” 鸦十三温和的声音如同最终的宣判。“癸字末席，沈墨轩，此即汝之‘刃’。”
“‘刃’需淬火，更需…见血。”
鸦十三站起身，目光平静地转向一旁如同冰冷雕像般站立的癸七。
“带他去‘金戈洞’。” 温和的声音下达着冰冷的指令。“七日之内，让他…握紧他的‘刃’。”
“是。” 癸七的声音低沉而僵硬，带着绝对的服从。他看向软垫上气息微弱、双目紧闭的沈墨轩，那双寒铁般的锐利眼眸中，之前的惊疑与不甘彻底褪去，只剩下一种冰冷的、如同执行程序般的任务感。以及…一丝深藏的、对那“意外之刃”的残酷期待。
鸦十三不再停留，靛蓝的身影如同融入背景般，转身，朝着悬浮栈道的方向走去，脚步声迅速消失在幽暗之中。
平台上，死寂重新降临。只有沈墨轩艰难而粗重的喘息声，在冰冷的金属与幽蓝光流中回荡。
癸七走到软垫前，俯视着地上如同刚从血池里捞出来的沈墨轩。他没有再用无形的力场，而是伸出右手，动作带着一种近乎刻板的“精准”，抓住了沈墨轩破烂衣物的后领，如同拎起一件需要搬运的危险工具，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沈墨轩的身体无力地悬垂着，头颅低垂，双目依旧紧闭。眉心那枚暗紫印记在幽蓝光线下深邃死寂。唯有那紧闭的眼皮下，一点极其微弱、冰冷、如同金属反射寒光的暗金色泽，在剧痛平息的余波中，极其缓慢地、如同被锻打后的精金般，沉淀、凝聚…等待着下一次开锋的淬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