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盟友何处寻
夜色如墨,汴京街道上火光闪烁,喊杀声此起彼伏。
沈墨轩与赵启明躲在一处屋檐下,急促喘息。手中那半块虎符冰凉刺骨,仿佛有千斤重。
“掌柜的,现在该怎么办?”赵启明压低声音,警惕地观察着四周,“赵鼎背叛,李纲突然出现,鹞鹰生死未卜...我们该相信谁?”
沈墨轩凝视着手中的虎符,脑中飞速运转。今夜发生的一切太过蹊跷,仿佛有无数双手在暗中操纵。
“无论是真是假,这虎符都是烫手山芋。”沈墨轩沉声道,“郓王的人要夺回它,太子的人要得到它,而我们...成了众矢之的。”
远处传来马蹄声,一队骑兵举着火把疾驰而过,甲胄铿锵。
“是殿前司的兵马!”赵启明脸色发白,“他们已经控制了街道!”
沈墨轩眼神一凛:“不能回府了。去城南小院,那里应该安全。”
二人借着夜色掩护,穿街走巷,避开一队队巡逻的官兵。汴京今夜戒备森严,仿佛一座兵营。
来到城南小院,沈墨轩立即吩咐:“启明,你从密道出去,打探消息。我要知道太子是否安全,郓王究竟控制了哪些地方。”
赵启明担忧道:“掌柜的一人在此...” “无妨,此地隐蔽,无人知晓。”沈墨轩摆手,“快去快回,务必小心。”
赵启明离去后,沈墨轩独坐灯下,仔细端详那半块虎符。青铜铸造,虎形狰狞,背上刻着“殿前司调兵”字样。这确是真的兵符无疑。
但为何赵鼎要设计让他盗取?又为何李纲会突然出现?鹞鹰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
一个个谜团在脑中盘旋,却理不出头绪。
忽然,窗外传来三长两短的鸟鸣声——是赵启明回来了。
沈墨轩开门,却见赵启明搀扶着一个血人踉跄而入!
“掌柜的,快救人!”赵启明急道,“我在回来的路上发现他倒在巷中,是东宫的人!”
沈墨轩定睛一看,心中一震:竟是太子近卫统领陈安!
二人将陈安扶到榻上,沈墨轩为他检查伤势。胸前一道刀伤深可见骨,失血过多,已是奄奄一息。
沈墨轩取出金疮药为他止血,又灌入参汤。良久,陈安悠悠转醒。
“沈...沈掌柜...”陈安虚弱道,“兵符...绝不能落入郓王之手...”
沈墨轩紧握他的手:“陈统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太子殿下可安好?”
陈安喘息道:“郓王...勾结殿前司都指挥使高俅...发动兵变...东宫被围...太子被软禁在福宁殿...”
“李纲大人呢?他不是被赦免了吗?” 陈安眼中闪过悲愤:“李大人...已被郓王派人刺杀于府中...方才那个...是假的...”
沈墨轩与赵启明对视一眼,心中骇然。好精妙的计中计!
“那赵鼎...” “赵鼎确是太子的人...”陈安咳嗽着,吐出鲜血,“但他已被高俅控制...家人被挟持...不得不从...”
一切终于明朗。郓王利用赵鼎设计,假意让沈墨轩盗出兵符,实则要人赃并获,既得兵符,又能治沈墨轩盗窃之罪!
“兵符...必须交给太子...”陈安紧紧抓住沈墨轩的手,“只有调动城外禁军...才能平叛...”
沈墨轩凝重道:“如今京城戒严,如何送出兵符?”
陈安从怀中取出一枚令牌:“这是...东宫通行令...可出入南薰门...找殿前司副都指挥使王渊...他是太子的人...”
话未说完,陈安头一歪,再度昏迷。
沈墨轩收起令牌,面色凝重:“启明,你留下照顾陈统领。我亲自去送兵符。”
赵启明急道:“太危险了!掌柜的让我去吧!”
沈墨轩摇头:“郓王的目标是我,你反而更容易出城。记住,若我明日辰时未归,立即带着陈统领转移。”
不容分说,沈墨轩换上夜行衣,将兵符贴身藏好,悄然出门。
夜色深沉,街道上巡逻的官兵明显增多。沈墨轩借助阴影掩护,小心翼翼地向南薰门移动。
忽然,前方传来喧哗声,一队官兵正在挨家挨户搜查!
沈墨轩闪入一条窄巷,却见巷尾也有火光逼近。前后夹击,无处可逃!
危急关头,旁边一扇小门突然打开,一只手臂将他拉入屋内!
“别出声!”一个低沉的声音警告道。
门外,官兵的脚步声渐近:“刚才明明看到有人影进了这条巷子!”
“仔细搜!郓王有令,抓到沈墨轩者赏千金!”
脚步声在门外徘徊片刻,渐渐远去。
沈墨轩这才看清救他之人: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汉子,面容粗犷,目光如炬。
“多谢壮士相救。”沈墨轩拱手,“不知壮士高姓大名?”
汉子打量着他:“你就是沈墨轩?”
沈墨轩心中一凛,暗自戒备:“壮士认错人了。”
汉子轻笑:“不必隐瞒。我若想害你,方才就不会相救。”
他点亮油灯,灯光下露出一张带有刀疤的脸:“在下张横,漕帮帮主。”
沈墨轩愕然。漕帮掌控运河漕运,势力庞大,连官府都要礼让三分。只是素闻漕帮与朝中少有往来,为何要救他?
张横似乎看出他的疑惑,直言道:“我救你,是因为你扳倒了周世昌。那厮长期把持漕运,欺压我帮中兄弟,你算是为我们出了口恶气。”
沈墨轩恍然:“原来如此。多谢张帮主。”
张横摆手:“不必客气。我看你行色匆匆,可是要出城?”
沈墨轩犹豫片刻,决定坦诚相告:“实不相瞒,沈某确有要事需出城一趟。”
张横目光锐利:“如今四门戒严,没有特令根本无法出入。除非...”
他压低声音:“走漕帮的暗道。”
沈墨轩心中一动:“帮主肯相助?”
张横沉吟道:“帮你可以,但我有个条件。”
“请讲。” “日后若你得势,需保我漕帮兄弟衣食无忧,不受官府欺压。” 沈墨轩郑重道:“若沈某能力所及,定当尽力。”
张横点头:“好!我信你沈墨轩一诺千金!”
他吹灭油灯:“跟我来。”
二人穿过几重院落,来到一处仓库。张移动几个货箱,露出一个地下入口。
“这条暗道直通城外十里坡。”张横递过一个烟火信号,“出城后放出这个,自有人接应。”
沈墨轩躬身一礼:“大恩不言谢,日后定当相报!”
潜入暗道,黑暗中只能凭借触觉前行。暗道狭窄潮湿,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看到前方微光。
出口处是一片荒草丛。沈墨轩谨慎观察,确认四周无人后,才悄然钻出。
此处已是城外十里坡。他按照约定放出烟火信号,片刻后,一个樵夫打扮的人悄然出现。
“可是沈掌柜?”樵夫低声道。 “正是。” “请随我来。”
樵夫带领沈墨轩穿林越岭,来到一处隐蔽的山庄。庄内戒备森严,显然是重要据点。
正厅中,一位身着戎装的将军正在查看地图,见沈墨轩到来,立即迎上:“可是沈掌柜?在下殿前司副都指挥使王渊。”
沈墨轩取出兵符和令牌:“王将军,太子危在旦夕,请立即发兵平叛!”
王渊验过兵符令牌,面色凝重:“果然是高俅这逆贼!我已得到消息,郓王计划明日早朝逼迫官家禅位!”
沈墨轩心惊:“明日?如此之急!” 王渊点头:“幸好沈掌柜及时送来兵符。我已暗中联络忠义之士,明日卯时以炮声为号,里应外合,解救太子!”
他仔细端详沈墨轩:“久闻沈掌柜大名,今日一见,果然胆识过人。王某有一不情之请...”
“将军请讲。” “明日行动,需要有人在内接应。沈掌柜熟悉宫中情况,可否...”王渊欲言又止。
沈墨轩了然:“将军需要沈某做什么?” “明日早朝,郓王必会逼宫。需要有人在宫中制造混乱,拖延时间,等待援军。” 沈墨轩沉吟片刻:“沈某义不容辞!”
王渊大喜:“好!我派人护送沈掌柜回城。明日辰时,以钟声为号!”
潜回城中,天已微明。沈墨轩回到城南小院,将计划告知赵启明。
赵启明忧心道:“掌柜的,宫中危机四伏,您一人前去太过危险!”
沈墨轩淡然道:“事关重大,顾不得这许多了。你照顾好陈统领,若事败...立即带他出城。”
辰时将至,沈墨轩换上朝服,怀揣匕首,毅然向皇宫走去。
宫门守卫明显增多,盘查严格。沈墨轩亮出太子之前赐予的通行令牌,才得以入内。
皇宫内气氛压抑,官员们面色凝重,匆匆而行,无人交谈。
来到大庆殿外,只见郓王赵楷站在殿前,意气风发,与几位心腹低声交谈。高俅全身披甲,率重兵守卫在侧。
见到沈墨轩,郓王眼中闪过厉色,却很快掩饰过去,笑道:“沈掌柜也来上朝?真是忠心可嘉啊。”
沈墨轩躬身:“国家大事,草民理当关心。”
郓王意味深长道:“希望沈掌柜今日能做出明智的选择。”
钟声响起,百官入殿。
宋徽宗端坐龙椅,面色苍白,眼神涣散,显然已被控制。
郓王率先出列:“父皇,如今天下动荡,民心不安,皆因储君懦弱,难以服众。儿臣恳请父皇为江山社稷计,另立储君!”
几位郓王党羽立即附和:“郓王殿下英明神武,乃储君不二人选!”
太子一系的官员纷纷反对:“储君乃国之根本,岂可轻言废立!”
双方争执不下,朝堂大乱。
徽宗有气无力道:“此事...容后再议...”
郓王突然提高声音:“父皇!事急从权!若不及早决断,恐生大变!”
话音未落,殿外突然传来喧哗声!
一个太监连滚爬爬跑进来:“陛下!不好了!宫中走水了!”
众人大惊。郓王厉声道:“何处走水?” “是...是福宁殿!”
福宁殿正是软禁太子之处!郓王面色大变,立即命高俅前去查看。
沈墨轩心中明了——这是王渊的信号!
混乱中,沈墨轩悄然退至殿柱后,取出早已准备的烟雾弹,投向殿角。
浓烟顿时弥漫大殿,官员们惊慌失措,乱作一团。
“有刺客!护驾!护驾!”侍卫们高呼,却看不清状况。
郓王拔剑大喝:“不要乱!是有人制造混乱!”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震天的喊杀声和炮响——王渊的援军到了!
高俅急匆匆返回:“殿下!城外禁军叛乱,正在攻打宫门!”
郓王面色铁青:“废物!立即调殿前司镇压!”
混乱中,沈墨轩悄然向偏殿移动,准备前往福宁殿解救太子。
忽然,一把冰冷的匕首抵住他的后心:“沈掌柜,这是要去何处?”
沈墨轩身形一僵——是赵鼎的声音!
“赵先生果然还是郓王的人。”沈墨轩冷静道。
赵鼎冷笑:“良禽择木而栖。太子懦弱,岂是明主?沈掌柜不如弃暗投明,郓王定会重用。”
沈墨轩淡然道:“道不同不相为谋。”
赵鼎手中用力,匕首刺破衣袍:“那就别怪赵某无情了!”
危急关头,突然一声弓响,赵鼎惨叫一声,匕首落地——一支弩箭射穿了他的手腕!
鹞鹰从梁上跃下,面色苍白但目光锐利:“赵鼎,你的死期到了!”
赵鼎惊恐道:“你...你没死?” 鹞鹰冷笑:“没想到吧?我这条命,硬得很!”
二人激战在一起。沈墨轩趁机脱身,直奔福宁殿。
福宁殿外守卫森严,沈墨轩正愁如何进入,忽然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竟是王有才!
王有才也看见了他,眼中闪过复杂神色,突然对守卫道:“我去那边巡查,你们守好这里!”
守卫们应声而去。王有才走近沈墨轩,低声道:“快进去!太子在殿内!我只能帮你这些了!”
沈墨轩愕然:“你为何...” 王有才苦笑:“我家人...多谢沈掌柜相救...快去吧!”
沈墨轩深深看他一眼,闪身进入福宁殿。
殿内,太子赵桓被铁链锁在柱上,面色憔悴但眼神坚定。
“沈掌柜!”太子惊喜道,“你果然来了!”
沈墨轩急忙为他解开锁链:“殿下受苦了。王将军的援军已到,我们必须尽快离开!”
二人刚出殿门,却被大批官兵围住!郓王和高俅站在前方,面色阴沉。
“好个沈墨轩!果然是你捣鬼!”郓王咬牙切齿,“今日就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高俅一挥手,官兵一拥而上!
危急关头,突然一声炮响,宫墙崩塌,王渊率军杀入!
“逆贼高俅!还不束手就擒!”王渊大喝。
两军顿时混战在一起。沈墨轩护着太子,且战且退。
混战中,郓王突然挽弓搭箭,直射太子!
“殿下小心!”沈墨轩推开太子,自己却被箭矢射中肩部!
“沈掌柜!”太子惊呼。
沈墨轩咬牙拔箭:“无妨!殿下快走!”
王渊率军杀到,护住太子:“殿下放心,叛军已被控制!”
郓王见大势已去,欲趁乱逃走,却被鹞鹰拦住去路。
“殿下,还想往哪里逃?”鹞鹰眼中满是恨意。
郓王冷笑:“你这阉奴,也配拦我?” 鹞鹰缓缓摘下面具,露出满是白斑的脸:“殿下可还记得这张脸?可还记得那些试药的日夜?”
郓王面色大变:“是你!你竟然没死!” 鹞鹰眼中含泪:“先帝待你如珍如宝,你却为夺位毒杀亲父!天理难容!”
郓王突然大笑:“成王败寇,何错之有!若我登基,必是明君!”
鹞鹰怒极,挥刀直取郓王。二人激战数回合,鹞鹰终究伤重不支,被郓王刺中腹部。
“阉奴就是阉奴!”郓王冷笑,正要补上一剑,突然身体一僵——一柄长剑从他胸前透出!
王渊拔出剑,冷声道:“逆贼赵楷,还不伏法!”
郓王踉跄倒地,眼中满是不甘:“我...我只差一步...”
叛乱平定,太子赵桓在众人簇拥下走向大庆殿。徽宗见太子安然无恙,老泪纵横:“皇儿...父皇对不起你...”
太子跪地:“父皇受惊了,儿臣不孝。”
徽宗颤声道:“朕...朕欲禅位于你,你可愿意?”
太子叩首:“儿臣定当竭尽全力,振兴大宋!”
众臣跪拜:“恭贺新君!”
一片欢庆中,沈墨轩悄然退出大殿。肩部箭伤剧痛,但他心中却无比清明。
来到殿外,只见鹞鹰奄奄一息地靠在柱下。
沈墨轩蹲下身:“阁下还有什么未了之事?”
鹞鹰虚弱道:“告诉我...先帝...可曾提起过我...”
沈墨轩想起那本医士日记中的记载,轻声道:“先帝临终前曾说...最对不起的...就是那个为他试药的小太监...”
鹞鹰眼中泪光闪烁,嘴角露出微笑:“如此...便好...”
气息渐绝。
沈墨轩为他合上双眼,心中感慨万千。
此时,赵启明匆匆赶来:“掌柜的!陈统领醒了,说有要事相告!”
沈墨轩立即返回城南小院。
陈安已能坐起,见沈墨轩到来,急切道:“沈掌柜!有一事必须告诉你...那半块兵符...”
“兵符怎么了?” “那是假的!”陈安语出惊人,“真的兵符早已被高俅调包!王渊将军手中的也是假的!”
沈墨轩愕然:“那真的在何处?” 陈安压低声音:“在...在官家手中!官家早已察觉郓王阴谋,故设此局...”
沈墨轩恍然大悟!原来这一切都在徽宗算计之中!好一个深藏不露的皇帝!
“官家要我转告沈掌柜...”陈安郑重道,“今日之功,他记在心中。但有些事,知道越少越安全...”
沈墨轩背脊发凉,终于明白自己始终只是一枚棋子。
次日,新帝登基,大赦天下。郓王党羽尽数落网,赵鼎在狱中自尽。
沈墨轩因护驾有功,被封为皇商,赐金牌,可自由出入宫禁。
表面风光无限,但他心中明白,更大的风波或许还在后面。
这日,新帝赵桓秘密召见沈墨轩。
“沈爱卿,朕能登基,你功不可没。”赵桓温和道,“如今朝局初定,朕有一事相托。”
“陛下请讲。” 赵桓神色凝重:“朕发现先帝驾崩一事,背后可能还有隐情...似乎与金人有关...”
沈墨轩心中一震:“金人?” 赵桓点头:“据密报,那种毒药可能来自金国...朕要你暗中调查,找出真相!”
沈墨轩躬身:“臣遵旨。”
走出皇宫,沈墨轩仰望苍穹,心中波澜起伏。
原来棋局远未结束,只是进入了新的阶段。
而这一次,对手可能是更强大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