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祸根暗种
藏书楼沉重的木门隔绝了外界的光线,也仿佛暂时隔绝了那迫在眉睫的危险。沈墨轩面上不动声色,继续指挥着赵贵清点书画,心中却已警铃长鸣,飞速盘算。
苏芷瑶的警告言犹在耳——“小心你身边的人”。赵贵那看似憨厚实则闪烁的眼神,此刻在他眼中已变得无比可疑。还有那本被匆忙塞进废纸堆的禁书,如同毒蛇潜伏,随时可能暴起伤人。
他必须尽快想办法处理掉那个隐患,或者……找出反制之道。但赵贵几乎寸步不离,让他难以行动。
时间在一种看似平静实则紧绷的气氛中流逝。日头西斜,藏书楼内光线愈发昏暗。
赵贵看了看窗外,赔笑道:“沈公子,眼看时辰不早了,这些卷轴贵重,光线暗了怕看不真切,万一有所疏漏就不好了。不若今日就先到此为止?小的也得去和二爷回个话,禀报今日的进度。”
回话?禀报进度?沈墨轩心中一凛,知道这才是重头戏。赵贵必然要去向苏承宗添油加醋地汇报今日所见,尤其是苏芷瑶的突然到访。
“也好。”沈墨轩面上露出些许疲惫,从善如流,“有劳赵贵兄弟了。今日清点了东乙字号柜的十七幅书画,破损情况已记录在册。”他将记录册递了过去,上面只有看似客观的记录,并无任何把柄。
赵贵接过册子,看也没看就揣入怀中,嘿嘿笑道:“公子辛苦,公子辛苦!那您先歇着,小的去去就回。”
说着,他弯着腰,快步退出了藏书楼,还细心地将门从外轻轻带上,甚至传来了落锁的轻微声响——虽是防外人闯入,却也像是一种无形的禁锢。
楼内顿时只剩下沈墨轩一人,以及满室沉寂的书海和那本藏在暗处的要命册子。
他立刻起身,快步走到窗前,透过窗棂缝隙,看到赵贵的身影确实匆匆消失在西边小径的尽头。
机会来了!
沈墨轩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转身,凭借记忆迅速冲向那个堆满废弃账本的角落。他必须在那本禁书被人“偶然发现”之前,将其彻底处理掉!
然而,就在他刚扒开表层的几本破账册时,心脏猛地一沉——
那本薄薄的、黄色的册子,不见了!
他明明亲手塞在这里的!就在苏芷瑶来之前!
是谁?什么时候?难道在他和苏芷瑶说话的时候,赵贵根本没有真的睡着?或者这楼里,还有第三双眼睛?!
一股寒意瞬间席卷全身。
……
与此同时,苏府二爷苏承宗的书房内。
烛火摇曳,映照着他阴沉不定的脸。赵贵正躬身站在书案前,唾沫横飞地汇报着,语气充满了谄媚与夸大其词。
“……二爷您是没瞧见,大小姐一来,那沈墨轩眼睛都直了!两人虽说着书画,可在那书架后面嘀嘀咕咕了好一阵子,小的被那两个丫头拦着,也听不真切,但看那神色,绝非只是谈书画那么简单!”
苏承宗的手指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眼神锐利:“哦?他们说了多久?”
“得有……得一炷香多的功夫!”赵贵信口开河,“后来大小姐走的时候,还特意回头跟那姓沈的说了句什么,声音小得很,但肯定不是寻常客套!”
苏承宗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孤男寡女,避人耳目,成何体统!这沈墨轩,果然是个心思不正之徒!”他成功地将对沈墨轩技艺的不喜,转移到了对其人品的攻讦上,这更符合他卫道的立场。
“可不是嘛二爷!”赵贵见主子动怒,更加起劲,“还有更可疑的呢!下午整理的时候,那沈墨轩趁小的不注意,老往那些偏僻书架角落里钻,鬼鬼祟祟的,也不知道在翻找什么!后来大小姐来了之后,他好像更紧张了,小的隐约瞧见他往那堆废纸里塞了什么东西……”
“塞了东西?”苏承宗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炬,“你看清楚了?”
“这个……天色暗,小的没看清具体是啥,”赵贵缩了缩脖子,但马上语气又坚定起来,“但肯定塞了!动作快得很,做贼心虚似的!二爷,您说……他会不会是在找什么……或者藏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咱们这藏书楼,可是有些年头了,保不齐就有些……有些不该有的前朝旧物?”
这话如同毒蛇吐信,精准地撩拨着苏承宗最敏感的神经。前朝旧物?禁书?这可是能轻易毁掉一个人的利器!
苏承宗眼中猛地爆射出精光!他原本只是想找茬将沈墨轩赶出去,挫挫苏芷瑶的锐气,没想到竟可能钓到这样一条大鱼!
若真能坐实沈墨轩私藏乃至寻找禁书,那就不仅仅是赶出去那么简单了!连同为他担保的苏芷瑶,也要惹上一身腥!
“你确定他塞了东西?”苏承宗再次确认,语气森然。
赵贵把心一横,笃定道:“千真万确!小的敢拿脑袋担保!就在东边第三排书架最底下那堆废账本里!”
“好!好得很!”苏承宗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兴奋与残忍的神色,“好个沈墨轩!果然包藏祸心!我苏府好心收留,你竟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他来回踱了两步,猛地停下,对赵贵下令:“你立刻回去,给我看紧了他!绝不能让他察觉,更不能让他有机会转移东西!”
“是!是!小的明白!”赵贵连连点头。
“还有,”苏承宗眼中闪过一丝老谋深算,“光我们看见不行,得让大家都看见!要人赃并获!”
他提高声音,对外面喝道:“来人!”
一名心腹长随应声而入。
苏承宗脸上已恢复冷厉威严,沉声命令道:“去,请家法管事带人过来!明日一早,我要当众查验藏书楼!尤其是……那些容易藏污纳垢的角落!”
“当众查验”四个字,他咬得极重。
心腹长随心中一凛,知道这是要动真格的了,立刻躬身:“是,二爷!奴才这就去传话!”
长随快步离去。赵贵也识趣地退下,赶回藏书楼继续监视。
书房内,烛火将苏承宗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扭曲不定。他脸上露出一丝阴冷的笑意。
“沈墨轩……瑶儿……这次,看你们如何狡辩!”
祸根,已然种下。罗网,正在悄然收紧。
明日,便是图穷匕见之时!
禁书消失无踪,却反成诬告利器!苏承宗已布下天罗地网,明日当众查验,沈墨轩如何能自证清白?那本要命的册子究竟被谁拿走?又藏于何处?苏芷瑶的警告能否来得及?沈墨轩仿佛已陷入死局,明日等待他的,会是身败名裂甚至牢狱之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