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具改良坊外的试验田埂上,新割的麦秸堆成了小山,金黄金黄的,散发着淡淡的麦香,那香气混着泥土的腥气,在清晨的微风里弥漫开来,让人闻着心里踏实。清晨的露水打湿了脚下的泥土,踩上去软绵绵的,像踩在棉花上,每走一步都留下一个浅浅的脚印,印子里还汪着些透亮的水珠。李杰站在田埂上,身上穿着件月白色的襕衫,袖口被风微微吹起,他望着眼前这片刚翻过的土地,土块细碎得像被筛过一样,均匀地铺在田里,这是他特意让人准备的,就为了今天试犁能有个好效果。
“大人,张三牛来了!” 赵大虎气喘吁吁地跑过来,额头上布满了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他手里还牵着一头黄牛。这黄牛体格健壮,毛色油亮得像抹了油,在晨光里泛着光泽,犄角被打磨得光滑圆润,一看就是干活的好手,脖子上还挂着个小小的铜铃,走起来 “叮当” 作响。他身后跟着个老汉,穿着件打满补丁的粗布短褂,那补丁的颜色深浅不一,一看就是缝补过好多次,裤脚卷到膝盖,露出黝黑结实的小腿,小腿上布满了青筋,像老树根一样,脚上的草鞋沾着泥,鞋底都快磨平了,手里拄着根枣木拐杖,拐杖头被磨得发亮,包浆温润。
这就是张三牛,十里八乡有名的好把式,耕地又快又匀,据说年轻时能一天耕三亩地,连村里最壮的小伙子都比不过他。去年秋收时,李世民微服私访到他们村,还特意夸过他耕的地 “如锦缎铺地”,为此他得意了好一阵子,见人就念叨。
“张老爹,劳您跑一趟。” 李杰迎上去,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拱手说道。他特意让人去请张三牛,就是看中他经验丰富,跟土地打了一辈子交道,对农具的好坏最有发言权,他说行,那这犁在农户眼里才算真的行。
张三牛眯着眼睛打量李杰,那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大概是早起的缘故,他又看了看旁边的贞观犁,那犁被擦得锃亮,在晨光里泛着冷光,像一件精致的兵器。他放下拐杖,拐杖 “咚” 地一声戳在地上,他围着新犁转了两圈,像打量新媳妇似的,眼神里满是审视,连犁铧上的一个小豁口都没放过。
“这就是你说的新犁?” 张三牛伸出粗糙的手,那手指关节粗大,布满了老茧,指甲缝里还嵌着些泥,他轻轻敲了敲曲辕,发出 “咚咚” 的空响,那声音听着就不实。他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像拧成了个疙瘩,“这辕看着有点软,能经住老黄牛的力气?俺家那老黄牛,拉着直辕犁能耕石头地,那劲大着呢,这弯弯绕绕的,别到时候犁没耕好,先断了辕,那可耽误事。”
旁边看热闹的农户也跟着议论起来,他们大多是附近村里的,听说今天试新犁,都特意跑来看看。“是啊,看着就没直辕犁结实,直辕犁那杆子多粗多直,看着就稳当。” 一个留着络腮胡的农户说道,他手里还牵着头牛,牛在旁边悠闲地甩着尾巴。“这弯角看着悬,怕是不经用,耕地的时候全靠这弯角使劲呢。” 另一个矮胖的农户附和着,他怀里还抱着个小孙子,那孩子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新犁。“张老爹可是行家,他说不行,多半是真不行,咱还是别抱啥指望了。”
李杰笑了笑,指着赵大虎手里的黄牛说:“张老爹尽管试,这是咱改良坊最壮的黄牛,力气大得很,拉过最重的石碾子。您放心耕,拉坏了算司农寺的,绝不怪您,该给您的工钱一分都不会少。” 他让人把犁抬到田里,那犁看着不算太重,可两个小吏抬着还是有些费劲,“我扶着犁,您来指挥,看看这新犁到底中不中用,实践出真知嘛。”
张三牛还是不放心,又蹲下身,仔细看了看犁铧。犁铧磨得锋利,边缘闪着寒光,像刀子一样,他用手指轻轻碰了碰,赶紧缩回来,“嘶” 了一声,像是被烫到了似的:“这铧倒是够利,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啃动硬土,咱这地里有时候会有硬疙瘩。”
“试试就知道了,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李杰已经把犁扶好,双手握住犁柄,手心微微出汗,不是紧张,是有些期待。他双脚踩在湿润的泥土里,裤脚沾了些泥点,却毫不在意。他示意赵大虎把黄牛套上,赵大虎麻利地把牛绳勒在黄牛肩上,那牛绳是用麻绳编的,很结实,黄牛打了个响鼻,似乎有些不耐烦,甩了甩尾巴。
张三牛走到牛旁边,伸出手拍了拍黄牛的脖子,那动作很轻柔,像是在跟老伙计打招呼。他回过头,看着李杰,眼神里还有些犹豫:“那俺可就真试了?要是耕坏了,你可别心疼,俺可赔不起。”
“尽管来,放开了试。” 李杰握紧犁柄,指关节都有些发白,他知道这犁被动过手脚,但还是想看看实际效果到底怎么样,也好对症下药,把问题解决了。
张三牛吆喝了一声,那声音洪亮,在田野里回荡,他甩了甩鞭子,鞭子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发出清脆的响声,“啪” 的一下,很响亮。黄牛像是被这声音激励了,迈开步子,往前走去,贞观犁缓缓入土,犁铧切开泥土,留下一道整齐的犁沟,泥土被翻到两边,像两条小土龙,看着很是规整。
“咦,还挺顺。” 张三牛愣了一下,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他没想到这新犁看着别扭,走起来倒挺稳当,比他想象中好多了。他又吆喝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些兴奋,黄牛加快了脚步,犁沟越来越长,越来越直,像用尺子量过一样。
李杰扶着犁,只觉得比想象中省力,曲辕的弧度正好分散了拉力,不像直辕犁那样把力气都压在胳膊上,累得人胳膊发麻。他回头看了看,犁过的地确实平整,土块被打碎得很细,心里暗暗点头,这设计原理是没错的,就是做工出了问题。
田埂上的农户们也看直了眼,之前的疑虑少了些,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看着还行啊,没想象中那么差劲。” 一个戴草帽的农户说道,他把草帽摘下来扇了扇风。“比直辕犁好像轻快些,你看李大人扶着也不费劲。” 另一个农户接话道,他往前凑了凑,想看得更清楚些。“别高兴太早,还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到最后,耕完这一亩地再说。” 也有人持观望态度,没那么快下结论。
张三牛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暗暗称奇。他耕了一辈子地,用过的犁没有十也有八了,还是头回见这么省力的犁,手里的鞭子都不用怎么甩,黄牛走得轻轻松松,不像以前那样得使劲吆喝。但他还是有些担心那弯角,时不时回头看一眼,眼神里的疑虑没完全散去,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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