纥干承基猛地站起身,动作之快带起一阵风,吹动了桌上的麻纸,发出 “哗啦啦” 的声响。桌上的酒盏被胳膊肘扫到,“啪” 地一声摔在地上,瓷片四溅,其中一块弹到他的靴面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像一道苍白的伤疤。他却浑然不觉,胸膛剧烈起伏着,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粗重的喘息,仿佛要将包间里的空气都吸光。
“干了!” 他的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刺耳,震得人耳膜发疼,“三月初三夜,我让玄武门的守卫全换成我的人。都是跟了我十年以上的弟兄,当年一起在洺水浴血奋战过的,过命的交情,绝对可靠!”
李元昌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那笑容像朵突然绽放的花,瞬间堆满了他的脸。他连忙起身,袍角扫过桌面,带起几粒掉落的花生,拱手道:“纥干统领果然是爽快人!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殿下要是知道了,定然会重重嘉奖你!”
纥干承基走到墙边,那里挂着一幅描绘狩猎场景的壁画,他伸手掀开壁画,露出后面一个不起眼的暗格。他从暗格里拿出一个羊皮袋,羊皮袋因为常年使用,已经变得油光发亮,带着一股皮革的腥气。他倒出里面的炭笔和一卷粗糙的麻纸,麻纸是军营里用来记录军功的,边缘有些磨损,上面还残留着淡淡的墨迹,是上次记录士兵战功时留下的。
他将麻纸铺在桌上,用镇纸压住四角,那镇纸是块不起眼的石头,却是他当年在战场上捡到的,据说来自突厥人的圣地,他一直带在身边,当作护身符。提起炭笔在纸上迅速勾勒起来,炭笔是用最好的松木烧制的,笔芯坚硬,画出的线条清晰有力。
炭笔划过纸张的 “沙沙” 声在包间里回荡,像春蚕啃食桑叶,又像细雨落在沙地上。很快,一幅玄武门的布防图就初具雏形。纥干承基的笔触虽然粗糙,却极其精准,连城墙的厚度、箭楼的位置、甚至是每一块城砖的排列都标注得一清二楚。他从军多年,对长安城的防务了如指掌,尤其是玄武门 —— 那是通往皇宫的咽喉要道,多少年来,他不知在那里巡逻过多少次,闭着眼睛都能说出那里的一草一木。
“你看,” 纥干承基用炭笔在图上点了点,笔尖在纸上留下一个深色的圆点,墨水晕开,像一颗黑色的痣,“这里是玄武门的正门,平时有两队卫兵看守,每队十二人,队长是个叫王二狗的老兵,憨厚老实,是我当年带出来的兵。半个时辰换一次岗,换岗的时候有一炷香的间隙,防备最松懈。三月初三夜里,我会让这两队卫兵都换成我的人,让王二狗他们去看守西市的粮仓,那边最近不太平,正好有个借口。”
他又在图上画出三条线,一条用炭笔重重描过,线条粗壮,像一条黑色的巨蟒;一条用指甲划出浅痕,若隐若现,像一条隐藏在草丛里的蛇;还有一条用酒液洇出深色的印记,边缘模糊,像一条流淌的河。“这条是近路,从玄武门进去,穿过凌云阁,沿着宫墙根走,那里有一排柳树,正好可以掩护身形,能直接到御书房。这条路最隐蔽,平时很少有人走,只有巡逻的禁军知道,巡逻的时间间隔是两刻钟,我们可以趁着这个间隙过去。”
“这条通往禁军大营,” 他指着那条指甲划出的线,指尖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万一出事,从这里能最快调集人马。我会在大营里留五百精兵,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配备最好的甲胄和兵器,听候调遣。他们的口令是‘风起云涌’,到时候只要说出这个口令,他们就会听你的指挥。”
最后,他的手指落在那条酒液洇出的线上,声音低沉了几分,像从地底传来:“这条是退路,沿着护城河走,护城河的水虽然深,但在靠近东北角的地方有一处浅滩,水位只到膝盖,能通到城外的密林。密林里我早就安排了人手,藏了十几匹快马,实在不行,就从这里撤,保证能安全脱身。”
李元昌凑近看图,越看越心惊,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纥干承基标注的路线不仅精准,还考虑到了各种突发情况,甚至连巡逻士兵的性格、换岗的时间、撤退的马匹都想到了,显然是深思熟虑过的。他原本还担心纥干承基会敷衍了事,现在看来,这个人是真的豁出去了,把所有的底牌都亮了出来。
“纥干统领考虑得真是周全,” 李元昌赞叹道,语气里带着几分真心,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有你这幅图,咱们就如虎添翼了。” 他知道,这步棋走对了。有了纥干承基这个内应,大事可成。
纥干承基放下炭笔,炭灰在他的指尖留下黑色的痕迹,像一层洗不掉的污垢。他看着自己画的布防图,眼神复杂,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一起涌上心头。这张图,他曾无数次在脑海里勾勒,在梦里描摹,却是第一次画出来给外人看。这一画,就意味着再也没有回头路了,从此他的命运,就和太子李承乾绑在了一起。
“你们带东宫侍卫过来时,” 纥干承基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被砂纸磨过,“就说‘抓到刺客,要押去见陛下’,保管没人敢拦。玄武门的守卫都知道,陛下最恨刺客,当年在洛阳的时候,陛下就差点被刺客所伤,所以只要听到‘刺客’两个字,肯定会放行,还会主动给你们带路。”
李元昌点点头,这个借口天衣无缝,简直是为他们量身定做的。他拿起那张布防图,小心翼翼地折好,像捧着一件稀世珍宝,放进怀里贴身的位置,那里紧贴着他的胸口,能感受到布防图的粗糙和自己心脏的跳动。这张图,可是能改变大唐命运的东西。
“到时候,还请纥干统领多费心。” 李元昌拱了拱手,语气恭敬了许多,腰弯得更低了。此刻的纥干承基,在他眼里不再是一个可以随意利用的棋子,而是一个重要的盟友,一个能帮他实现野心的阶梯。
纥干承基没有回应,只是拿起桌上的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酒液金黄,在灯光下像流动的黄金。他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灼烧着他的喉咙,留下一道火辣辣的痕迹,却无法驱散他心中的不安。他知道,自己正在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成则一步登天,位列三公;败则万劫不复,身首异处,甚至会连累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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