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媚娘取来块温热的帕子,帕子是用蜀锦织的,经纬间织着暗纹的 “寿” 字,在光线下转动时才能看清。边角绣着金线流苏,擦过皮肤时带着丝绸特有的柔滑,像流水淌过卵石。“陛下,尝尝这杏仁酥?” 她拈起块点心递过去,酥皮上的芝麻粒在光线下闪着油亮的光,是用芝麻油拌过的,“御膳房新换的厨子,是从洛阳来的,据说祖上给隋炀帝做过点心,手艺倒还行。”
李世民咬了半块,甜香在舌尖散开时,忽然瞥见她袖口沾着的皂角碎屑 —— 那是今早去香皂工坊巡查时蹭上的,浅黄的碎屑嵌在青色的丝线里,像星星落在草丛。武媚娘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慌忙拢了拢袖口,脸上飞起两抹红霞,从脸颊一直蔓延到耳根:“早上瞧着新出的玫瑰皂挺好,粉嘟嘟的像块胭脂,忍不住多拿了几块,倒让陛下见笑了。”
“香皂工坊最近如何?” 李世民放下点心,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案边,那里的木纹被摩挲得格外清晰,像老人脸上的皱纹。
这问句像颗投入深潭的石子,武媚娘的眼睛亮了亮,像落了星光,随即又垂下眼帘,声音低了几分,带着点后怕:“说起这个,臣妾倒想起件怪事。” 她坐到案侧的锦凳上,锦凳上铺着的白虎皮是去年突厥进贡的,毛发光滑得能映出人影。裙摆铺展的褶皱里还沾着片干玫瑰花瓣,是今早从工坊带出来的,“前几日梦见香皂工坊着火了,黑红色的火苗蹿得比坊墙还高,噼里啪啦的响,浓烟滚滚的把半边天都熏黑了,连太阳都变成了暗红色。臣妾吓得从梦里跳起来,心口突突直跳了半个时辰,到现在想起来还后怕呢。”
她伸手去够案上的茶壶,茶壶是越窑的青瓷,壶身上的缠枝纹流畅自然。衣袖滑落露出皓腕,银镯子在光线下晃出冷光,是吐蕃赞普送的聘礼。“那工坊堆着好多干花和油脂,玫瑰、茉莉、薰衣草…… 都是晒干了的,一点就着。还有熬皂用的菜籽油、芝麻油,大缸大缸地码在墙角,足有几十缸。” 武媚娘的指尖轻轻点过奏折上 “硫磺” 二字,指甲盖在纸面留下浅白的印子,像雪落过的痕迹,“若是真着了火,那些东西混在一起,怕是半个西市都要遭殃。西市周围都是商铺,还有不少粮仓,火势蔓延开来……”
这句话像道劈裂乌云的闪电,瞬间照亮了李世民混沌的思绪。他猛地起身,龙袍的下摆扫过锦凳,带起的风将武媚娘鬓边的碎发吹到颊边,贴在那抹红霞上。硫磺的易燃、干花油脂的助燃、西市的密集商铺…… 这些散落的珠子突然被串成线,在他眼前勾勒出个狰狞的轮廓,像头张开血盆大口的猛兽。
“焚坊……” 他低声自语,指节捏得发白,连手背的青筋都暴了起来,“他们是想借大火乱宫闱!趁乱动手!” 李杰奏折里的 “五十斤硫磺” 突然有了具体的形态 —— 不是炼丹的药石,是焚城的火种。纥干承基修改的换班时间,东宫侍卫与禁军的密会,此刻都有了清晰的指向,像拼图终于凑齐了最后一块。
武媚娘看着他骤然紧缩的瞳孔,像鹰隼发现了猎物,悄悄将刚才打翻的银勺扶起来。银勺上沾着的燕窝已经凝固,像块透明的琥珀。“陛下?” 她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尾音微微发颤,“您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传太医?”
“传纥干承基!” 李世民的吼声震得案上的玉镇纸跳了跳,镇纸下的宣纸都被掀起了边角,“朕要亲自问他,那长盒子里装的究竟是什么!他与东宫究竟在密谋什么!” 他大步走向门口,玄色龙袍在身后展开如墨色的云,路过香炉时带起的风,将最后一点香灰吹得四散,落在奏折上像层薄雪。
武媚娘望着他急促的背影,端起燕窝碗的手指微微用力,碗沿的温度烫得指尖发红,她却像没察觉。她的嘴角勾起抹极淡的笑,像早春湖面刚解冻的冰纹,转瞬即逝。窗外的阳光恰好落在那道朱砂血点上,将 “纥干承基” 四个字染得愈发刺目,像用鲜血写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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