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被押进御书房时,脚上的镣铐拖在金砖地上,发出刺耳的 “哗啦” 声。那声音尖锐而持续,在寂静得能听到烛火燃烧声的御书房里回荡,像是无数根细针在扎着人的耳膜,让在场的内侍都忍不住皱紧了眉头。金砖地面是用江南特选的澄泥砖铺就,经过百道工序打磨,光可鉴人,清晰地倒映着他佝偻而狼狈的身影 —— 那身影歪斜着,肩膀一高一低,与周围紫檀木案、翡翠屏风、羊脂玉盏等华贵陈设形成了刺目的对比,仿佛一幅精美的工笔画上溅了一团墨污。
他低着头,下巴几乎抵到了胸口,脖颈处的肌肉绷得紧紧的,像是在承受着千斤重担。他不敢看李世民的脸,哪怕只是眼角的余光都不敢扫过去。他的头发像一蓬被雨水打湿的乱草,纠结在一起,沾满了干涸的血痂和灰黑色的尘土,有几缕黏在脸颊上,遮住了他半边的眼睛,只露出一点苍白的颧骨和紧抿的嘴唇。身上的囚服是用最粗劣的麻布制成,原本的灰白色早已被大片的血渍和污渍覆盖,呈现出一种令人作呕的暗褐色,散发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汗臭味和淡淡的霉味,与御书房里龙涎香和檀香混合的淡雅气息格格不入,仿佛一只闯入锦绣堆的臭虫。
“儿臣…… 参见父皇。” 他的声音细若蚊蚋,像是从生锈的铁管里挤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这声音里没有了先前在宫门前指挥若定的嚣张,也没有了在囚车里歇斯底里的疯狂,只剩下深入骨髓的惶恐和不安,像个做错事等待责罚的孩子,却又比孩子多了几分绝望。
李世民放下手中的《父子射猎图》,那幅画的边角已经被他的手指摩挲得有些发毛。他的目光落在李承乾身上,像两道沉重的闸门。当看到儿子手腕上被枷锁磨出的红痕时,那红痕深深浅浅,像一条条扭曲的蚯蚓,有些地方的皮肉已经磨破,渗出了细密的血珠,与粗糙的枷锁粘连在一起,心口像是被一柄包着棉布的钝器反复捶打,一阵阵地抽痛。他想起这双手小时候的模样 —— 胖乎乎的,手指短而圆润,指甲盖泛着健康的粉色,抓着他的手指蹒跚学步时,力道不大,却总能让他心里泛起一阵柔软。那时的肌肤细腻光滑,仿佛上好的羊脂玉,如今却变得如此粗糙,还留下了这样难看的伤痕,像被虫子蛀过的木头。
“朕给过你多少次机会?” 李世民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那颤抖藏在每一个字的尾音里,像是风中摇曳的烛火。那颤抖里有痛心,像被针扎破的伤口在隐隐作痛;有失望,像精心培育的花突然枯萎;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怜悯,像看到迷途的羔羊即将坠入深渊。他从案后站起身,紫檀木椅与金砖地摩擦发出 “吱呀” 一声轻响,在这寂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他缓步走到李承乾面前,龙袍的下摆随着步伐轻轻扫过地面,带来一阵淡淡的龙涎香。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目光像笼罩着大地的云层,“从胡椒园到香皂坊,从贞观犁到新水车,李杰做的哪件事不是利国利民?你不学他办实事,却学这些阴谋诡计,为何?”
李承乾的身体猛地一震,像被电流击中一般,肩膀下意识地向上耸了耸,头埋得更低了,几乎要碰到胸口。父皇的话像一把锋利的解剖刀,精准地剖开了他内心深处最不愿面对的秘密,将那些肮脏的嫉妒和扭曲的野心暴露在空气中。他当然知道李杰做的那些事是好的 —— 百姓们因为贞观犁,每亩地能多收两石粮食,脸上的笑容多了;因为香皂,就算是寻常百姓也能洗去一身污垢,身上的味道清新了;因为新水车,灌溉不再需要那么多人费力,农人们的腰杆也能直起来了。这些他都看在眼里,甚至在朝堂上,他也曾违心地称赞过这些发明。可他就是无法忍受,无法忍受一个来历不明、毫无根基的人,竟然比他这个堂堂的大唐太子还要受父皇的重视,还要受百姓的爱戴。每次听到别人提起李杰的名字,他就觉得像是有人在他耳边嘲笑他的无能。
“朕教你儒家经典,是让你明白仁政爱民的道理;朕带你视察民情,是让你知道百姓的疾苦,让你懂得江山社稷的分量。” 李世民继续说道,声音里的失望像潮水般越来越浓,几乎要将人淹没,“可你呢?”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李承乾身上的囚服,“你把朕的教诲当耳旁风,左耳进右耳出;你把百姓的苦难抛在脑后,视若不见。你心里只想着争权夺利,只想着如何打压别人,如何巩固你那可笑的储君之位。你这样做,对得起朕的培养,对得起大唐的百姓吗?”
李承乾的肩膀微微耸动起来,像寒风中的树叶在轻轻颤抖。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声,像受伤的小兽在偷偷哭泣。他想辩解,想说他不是故意的,想说他只是被一时的嫉妒冲昏了头脑,想说他最初的想法也是想为大唐做些事情。可话到嘴边,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因为父皇说的都是事实,每一个字都像钉子一样钉在他的心上,让他无从反驳。
御书房里的气氛变得异常沉重,像灌满了铅的空气,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烛火的光芒在两人之间跳跃,将李世民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像一座沉重的大山,笼罩在李承乾身上,让他感觉自己随时都会被压碎。空气中弥漫着熏香和血腥味混合的怪异气息,那气息盘旋在两人之间,仿佛在诉说着这对父子之间无法调和的矛盾,像一道深不见底的鸿沟。
李世民看着儿子痛苦的样子,心里的怒火像被泼了一盆冷水,渐渐平息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疲惫,像长途跋涉后的旅人,连抬起眼皮都觉得费力。他挥了挥手,手腕上的玉镯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示意押着李承乾的侍卫松开手,“抬起头来,看着朕。”
李承乾犹豫了很久,脖子像是生了锈的合页,缓缓地、一寸一寸地向上抬起。他的目光先是落在李世民的龙袍下摆上,那上面绣着的金龙栩栩如生,然后慢慢上移,掠过腰间的玉带,最终与李世民的目光相遇。当他看到父皇眼中布满的红血丝,看到那曾经充满威严和慈爱的眼睛里如今只剩下深深的疲惫和失望,像一潭死水再也泛不起波澜时,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眼前阵阵发黑。
“朕再问你最后一次,为何要这样做?” 李世民的声音平静了许多,像暴风雨后的海面,没有了汹涌的波涛,却蕴含着更强大的力量,能将一切都吞噬。
李承乾张了张嘴,嘴唇翕动着,像离水的鱼在无声地呼吸。他想说很多话,想解释,想忏悔,想祈求原谅。可最终,他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又低下了头,将所有的话都咽回了肚子里。他知道,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就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有些错,一旦犯下,就再也无法弥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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