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忘沼泽的夜晚,本该是死寂的。
湿冷的雾气弥漫在每一寸空间,吞噬着光线和声音,连虫鸣都变得稀疏而压抑。然而,今夜,这份死寂被一种更加令人心悸的东西打破了。
那是一种…“感觉”。
无法用言语形容,无法用灵力探测,却能直抵灵魂深处。仿佛有一头看不见的凶兽,正蛰伏在黑暗中,用冰冷的眼神,无声地注视着他们藏身的这片小小营地。
最先察觉到不对劲的,是谢必安。
他正靠在一棵巨大的古树下擦拭着自己的佩刀,刀身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出幽冷的寒芒。忽然间,他握着刀柄的手猛地一紧,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憨气的眼睛,此刻却锐利得像鹰隼。
“不对劲。”他低声咕哝了一句,猛地站起身。
“怎么了,胖子?”林薇从帐篷里走出来,身上还带着熬药的余温。
“空气里的味道变了。”谢必安没有回头,他的耳朵微微动了动,捕捉着风中那丝若有若无的、不属于这片沼泽的陌生气息,“有东西…在盯着我们。”
几乎在同一时间,夏树也睁开了眼睛。
他盘膝坐在营地中央的一块岩石上,原本闭目调息的身体瞬间绷紧。他体内的焚世之力虽然没有失控,但对外界的感知却变得更加敏锐。他能感觉到,在营地的结界之外,数道阴冷的、充满了恶意的视线,如同附骨之蛆,正一寸寸地扫过他们的防御。
“是试探。”夏树的声音很冷静,却带着一丝凝重,“他们在测试我们结界的强度。”
话音未落,营地外围的防御光幕,也就是谢必安布下的“金刚伏魔阵”,猛地一颤!
光幕上,荡漾开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涟漪,仿佛被投入了一颗石子。一股无形的、带着腐蚀性的力量,狠狠地撞在了结界之上!
“轰!”
一声闷响,并非来自爆炸,而是能量对撞后产生的空间震颤。整个营地都随之轻微摇晃,篝火的火焰剧烈地跳动起来。
“他娘的!还敢动手!”谢必安勃然大怒,一个闪身就出现在光幕前,双手猛地按在光幕上,将自己的灵力源源不断地注入其中。原本黯淡了几分的金刚伏魔阵,瞬间重新绽放出璀璨的金光,将那股阴冷的力量死死地挡在外面。
“有多少人?”夏树站起身,目光如电,扫向四周的黑暗。
“看不出来。”谢必安咬着牙,额头青筋暴起,“对方很狡猾,力量分散,像是探路的爪子,一点一点地试探。这他妈…跟猫玩耗子似的,恶心人!”
夏树没有再说话,他走到营地边缘,双手快速结印。一柄由火焰和阴影构成的长矛,在他手中凝聚成型。他没有选择攻击,而是将长矛猛地插在地上。
“嗡——”
火焰长矛燃烧起幽蓝色的火焰,一股强大的、带有警告意味的威压,如同涟漪般扩散开来。这是夏树融合了焚世力量后,第一次主动向外释放自己的气息。
营地外的窥视感,瞬间变得混乱而惊惧,那几道阴冷的气息如同被烫到一般,迅速退散,消失在黑暗中。
“暂时…把它打退了。”夏树收回长矛,脸色却依旧凝重。
“这群孙子,还真以为我们是软柿子!”谢必安啐了一口,收回落在光幕上的心神,脸色却并不好看。他能感觉到,刚才那一下试探,虽然被挡住了,但对方的力量层次,高得惊人,绝对不是普通的灵枢阁弟子。
就在营地内气氛紧张之时,范无咎回来了。
他没有从正门进入,而是如同鬼魅般,从一个角落的阴影中现身。他身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和泥土的气息,脸色比离开时更加阴沉。
“范先生!”谢必安看到他,立刻迎了上去,“您去哪了?外面…有情况!”
范无咎摆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他走到营地中央的水源旁,捧起一捧水泼在脸上,洗去脸上的污垢。冰冷的清水让他混乱的思绪清明了一些。
“我出去转了一圈。”他沉声说道,“情况,比我们想的要糟糕。”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目光集中在他身上。
“长老会,并没有放弃。”范无咎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追踪到一股非常精纯的、属于灵枢阁长老的气息。他们并没有大张旗鼓地前来,而是分成了数个小队,如同跗骨之蛆,不断地在周围游弋,试图找到我们防御的薄弱点。”
“长老会…”谢必安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这群老杂毛,真是阴魂不散!”
“不止如此。”范无咎的目光扫过众人,声音压得更低,“除了灵枢阁,我还感应到了另外几股气息。它们很隐蔽,比灵枢阁的那些人更加擅长隐藏。他们没有出手,只是在…观察。”
“观察?”夏树皱起了眉头,“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们可能已经被盯上了。”范无咎的语气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灵枢阁想抓我们,而另外一些存在,或许是想看一出好戏,又或者…他们也在打着我们身上某个东西的主意。”
他看向夏树:“你的力量,就是一个巨大的诱饵。现在,不止一个渔夫,闻到了腥味。”
这个消息,像一块巨石,再次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他们本以为摆脱了灵枢阁的追杀,找到了这片暂时的庇护所,却没想到,自己早已陷入了更大、更危险的棋局之中。
“那我们该怎么办?”林薇担忧地问,“要不要换个地方?”
“不行。”谢必安立刻否决,“我们现在行动不便,一旦离开这里,就等于自投罗网。而且,胖子我的腿伤还没好利索,带着大家长途跋涉,只会更危险。”
“我同意。”范无咎点了点头,“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养伤,提升实力。硬碰硬,不是现在的选择。”
夏树看着营地点燃的篝火,火光映照着每个人脸上凝重的表情。他知道,范无咎说得对。
躲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我们守住这里。”夏树的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既然他们想试探,那就让他们探。我们把防御做到最好,把所有人都治好。当他们以为我们是待宰的羔羊时…就是我们反击的时候。”
他的话,给了众人一丝信心。
谢必安重重地点了点头,眼中再次燃起了战意:“好!就听你的!他奶奶的,谁要是敢闯进来,我就让他有来无回!”
范无咎看着夏树,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这个少年,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刻,做出最正确的决定。
夜,依旧深沉。
但营地里的每个人都知道,从这一刻起,真正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他们不再是被动地逃亡。
他们,选择了坚守。
而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窥视者们,或许很快就会发现,他们盯上的,不是一只待宰的羔羊,而是一头…正在磨砺自己獠牙的幼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