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正堂的香炉里,还阳草的烟卷成个圈,刚碰到陈平安的左臂就炸开。他猛地从榻上坐起,冷汗把道袍后背洇出深色的印,左臂护心符形状的伤疤红得像烧红的烙铁,顺着肌理往心口爬的纹路里,还阳草汁液正滋滋冒着白烟。
“又烫了?” 江雪凝端着符水进来时,正看见陈平安用护徒之杖往伤疤上压。姑娘的纯阴血在指尖凝成淡粉的莲花符,刚贴上他的皮肤,就被烫得蜷成个团,“周师叔的药汁快用完了,得再去鹰嘴崖采还阳草。”
陈平安攥着渗血的袖口摇头,护心镜里映出伤疤下跳动的黑气:“不是普通尸毒。” 他掀开衣襟,心口的护心镜碎片正在发烫,镜面里血尸的脸若隐若现,“昨晚梦见它站在玄正堂门口,说阴煞教不会罢休。”
林九的铜钱剑突然从供桌跳下来,剑穗朱砂在陈平安肩头炸开。老道扒开他的衣领,看见护心镜碎片嵌进皮肉的地方,正往外渗黑血,与养尸地的三煞水一个味:“是子母煞的余孽!赵山河那老东西肯定在总坛动了手脚!”
李守一的罗盘带缠上陈平安的手腕,天池水银顺着伤疤游走,在 “护心符” 的符眼处凝成个小黑点:“平安师兄,这是阴煞教的‘种煞术’!煞气顺着你的半阴血扎根了,月圆之夜就会爆发!”
江雪凝的阴阳眼突然刺痛,她看见楚墨的残影正站在窗棂上,唐甲的鳞片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将军的枪尖指向陈平安的伤疤,枪杆上的符咒纹路与伤疤的护心符产生共鸣,像在演示破解之法:“陈公子你看,将军在教我们破煞符!”
众人抬头时,残影的枪尖突然在半空划出金色的符痕。那符比《断指堂手札》里的复杂三倍,每个转折都藏着还阳草的纹路,最后收笔的位置,刚好落在护心符的符眼上:“是用纯阴血引还阳草气,再借半阴血催发雷劲。” 雪凝的指尖跟着枪尖比划,纯阴血在桌面上画出淡粉的符印,“将军说这叫‘阴阳破煞符’,专克子母煞。”
陈平安的掌心雷突然在指尖炸响,雷光撞上符印的瞬间,桌面发出滋啦的声响。他盯着伤疤处消退的红纹,突然明白周玄通留还阳草的用意 —— 不仅能吸毒,还能当药引:“守一,取三张黄符来,用雪凝的血调还阳草汁。”
李守一刚把符纸铺好,陈平安的伤疤突然剧烈发烫。护心镜里的血尸脸变得清晰,张开的嘴里喷出无数细小的煞虫,正往镜外爬:“阴煞教总坛有座‘养煞池’!” 残影的枪尖猛地刺穿血尸的咽喉,楚墨的声音带着金属质感,“赵山河用七童的魂养煞,月圆时会借子母煞操控你的身体!”
江雪凝的纯阴血突然在符纸上炸开,淡粉的符印里,还阳草汁正与血珠纠缠。她看着符纸中央渐渐显形的莲花纹,突然想起后颈的胎记:“将军说我的血能镇煞,是因为莲花纹本就是江家的镇煞符。”
林九的铜钱剑突然插进符纸中央,剑穗朱砂顺着符痕游走:“玄通在手札里提过,江家先祖的莲花符能与楚墨的忠勇符共鸣。” 他突然按住陈平安的左臂,“把雷劲灌进符里,让护心符和莲花符形成闭环!”
陈平安的掌心雷第三次炸响时,黄符突然腾空而起。阴阳破煞符在半空中旋转,还阳草的清香混着雷光,在玄正堂里形成个淡金色的护罩。伤疤处的黑气在护罩中痛苦挣扎,被符印一点点吞噬,最后只留下护心符形状的淡粉纹路。
“成了!” 李守一的罗盘天池突然平静,水银映出的煞气值降到零,“平安师兄的半阴血和雪凝姑娘的纯阴血,加上还阳草气,刚好能中和子母煞!”
残影的枪尖在此时轻轻点了点陈平安的护心镜。镜面里突然映出阴煞教总坛的景象:赵山河正将七童的魂瓮推进养煞池,池边刻着的符咒,与陈平安伤疤里的纹路一模一样。最后消失前,残影的手指向沪州城的方向,那里有座废弃的阴煞教分坛。
“将军是说,赵山河要在沪州动手?” 江雪凝的阴阳眼望向窗外,月光下的沪州城轮廓模糊,却能看见三处微弱的煞气点,“分坛的位置,刚好组成个小的三煞阵!”
陈平安的护徒之杖突然自行立起,杖头还阳草指向门口:“不管他在哪动手,这煞必须彻底除根。” 他摸着左臂微凉的伤疤,护心符的纹路里,还阳草的根须正在缓缓游走,“雪凝,从明天起,教我们认阴煞教的符咒。”
江雪凝的指尖在桌面上画出赵山河后颈的骷髅符:“将军说这种符叫‘噬心咒’,中咒的人会被操控心智,就像张启明那样。” 她突然指着符角的小圆圈,“这里藏着还阳草的克星,是用七童的指骨粉做的。”
林九的铜钱剑突然在符上劈下,剑穗朱砂将骷髅符劈成两半:“明天一早去鹰嘴崖采还阳草,顺便看看无字碑有没有异动。” 他往香炉里添了把还阳草,“今晚轮流守夜,我总觉得赵山河不会等月圆。”
陈平安躺在榻上时,护心镜里的楚墨残影还没散去。他看着将军枪尖在镜面上画符,突然想起周玄通的断指 —— 当年师叔教他画符时,也是这样一遍遍示范,直到他的符能点燃黄纸。
后半夜的月光透过窗棂,在伤疤处投下淡淡的影。陈平安的梦境里,不再是血尸的狞笑,而是周玄通站在鹰嘴崖上,断指往无字碑上贴符,楚墨的残影站在他身边,两人的符印交叠在一起,像在完成某个迟到了千年的约定。
天快亮时,江雪凝唤守夜的林九。她看着陈平安平稳的呼吸,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伤疤,那里的护心符纹路正在月光下微微发亮。窗外的竹影摇晃,像极了楚墨残影枪尖的弧度,姑娘突然握紧拳头 —— 不管阴煞教有多少阴谋,这次她不会再让任何人独自面对。
玄正堂的铜钟在卯时敲响,第一缕阳光照进窗时,陈平安的护心镜突然闪过赵山河的身影。对方站在沪州分坛的屋顶,正往天空撒着什么,无数细小的光点像煞虫般往玄正堂的方向飘来。
“他来了。” 陈平安猛地坐起,左臂的护心符再次发烫,这次却带着熟悉的暖意 —— 是周玄通的残魂气息,混着还阳草的清香,在符印里轻轻跳动,像在说 “别怕”。
江雪凝的纯阴血已经备好,黄符在桌面上整齐地排开。李守一的罗盘指向沪州城,天池水银剧烈旋转,却不再是恐惧的乱颤,而是蓄势待发的震动。
林九的铜钱剑斜插在门后,剑穗朱砂在晨光中闪着红光。玄正堂的香炉里,还阳草的烟卷成个圈,这次没有炸开,而是温顺地往陈平安的伤疤飘去,像条连接着过去与未来的线。
大战的序幕,在沪州城的晨光里,悄然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