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高规格的阵容——一位副处长、四位高级助理处长——在港岛警队历史上尚属首次,足见这次质询在警队高层,尤其是外籍高层眼中的重要性。
直到此刻,众人才意识到,这场会议不仅是一次对沈少秋的问责,更是一场港岛警队内部,洋人派与本地派、大陆背景派系之间的一场正面交锋。
倘若这次洋人派能够压制住本地派与大陆派的联合力量,那么从现在起,直至港岛回归前的这将近十年间,警队的话语权将彻底落入洋人派之手,本地与大陆两派只能退居幕后。
早在会议开始前,警队内部便有人将这场质询称为“世纪听证会”,意在强调,这场会议的结果或将深远影响整个二十世纪末的警队格局。
消息一经传开,不少总督察级别的警员纷纷赶到总部,希望亲临现场;更有许多休班的巡逻警员也赶来警队总部,他们中有人纯粹是出于好奇,但更多人则是为了现场支持他们心中的英雄——沈少秋。
总部大楼内。
警务处副处长李诚华站在窗边,望向礼堂外密密麻麻的人群,神情冷峻。
对于陆明华的突然发难,李诚华并不感到意外,真正让他意外的,是竟有如此多警员到场,其中又有多少人是站队沈少秋的?
“李处长,差不多了。”
身后,监管处处长史杰明低声提醒。
李诚华回头看了眼简保中、康瑞伟、姬维友、史杰明四人,勉强露出一丝笑意。
对于即将开始的“审讯”,李诚华毫不担忧。
五位质询官全是洋人,给沈少秋定罪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
他真正担心的是,一旦沈少秋被定罪后,本地派与大陆派会如何反应。
五人很快穿过人群,走向警队大礼堂入口。
就在他们即将踏入礼堂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
“沈sir!”
“沈sir!!”
“沈sir!!!”
一声声呼唤如潮水般涌来,是众多警员在向沈少秋致敬。
李诚华脸色骤然阴沉……
港岛警队总部,礼堂外。
沈少秋像一位万众瞩目的明星,接受着众多巡逻警员的敬礼与问候,一步步缓缓走向礼堂,仿佛不是来接受质询,而是来接受表彰。
“哼!”
目睹这一幕,李诚华冷哼一声,带着四位高级助理处长快步进入礼堂。
他多看一眼,都觉得胸闷难耐。
然而——
“沈sir!”
“沈sir!!”
“沈sir!!!”
当沈少秋踏入礼堂后,礼堂内的多数总督察也纷纷起立,向他致意。
看着这番景象,听着此起彼伏的呼喊声,李诚华的脸色越发阴沉,心中升起一丝不安的预感。
若有可能,他恨不得立刻终止这场公开听证,恢复过去那种封闭式的调查方式。
但此刻,礼堂内外已有将近四千名警员。
在这种情形下,即便是他这个警队二把手,也不敢轻易得罪这么多人。
想到这,李诚华冷冷地盯着那位仿佛凯旋归来的将军般的沈少秋,脸色愈发沉重。
仿佛察觉到李诚华的目光,沈少秋抬头与他对视,脸上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
“哼——”
李诚华再次冷哼一声,与四位助理处长一同坐下。
沈少秋也走上前台,坐在李诚华等五位洋人官员面前。
“处长到!”
就在此时,一道洪亮的声音打破了礼堂内的喧嚣,所有人立刻起立,齐声敬礼,异口同声地喊道:“处长好!”
韩义理在管理副处长颜利国、蔡元祺、李文彬等高层陪同下,缓步走入礼堂。
沈少秋敏锐地注意到,人群中还有黄炳耀与关耀德的身影。
“大家请坐。”
韩义理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微笑着说道。
韩义理继续开口:“对于新界南总区行动处处长沈少秋的调查听证,我们应当秉持公平、公正、公开的精神来进行。
陆明华部长,你可以开始了。”
在简短地说明了会议主旨后,韩义理便将主持权交给了台上的人。
他今天亲自到场,其实主要是为了给李诚华等人撑场面,也让这些华人警员明白,警队的主导权依旧掌握在洋人手中。
“本次听证会所要调查的内容是……”
陆明华简单地介绍了听证会的基本情况后,望向李诚华,微笑说道:“李诚华处长,请你开始吧。”
“沈sir,昨天下午14点22分,您是否在总部17楼会议室对行动部行动科科长施必达动了手,造成他受伤昏迷,至今仍在医院接受治疗?”
李诚华一开口,便想将“殴打同事”的罪名牢牢扣在沈少秋头上。
事实上,施必达早已清醒,但为了加重对沈少秋的指控,李诚华才刻意强调他仍处于昏迷状态。
“没有。”
沈少秋干脆利落地否认,语气坚定,脸上毫无愧色。
听到这两个字,看着沈少秋一脸坦然的样子,李诚华几乎想冲上前揪住他的衣领,质问他怎么可以如此厚颜无耻?
那人明明被你打得满脸是血、当场晕厥,你还敢说不是“殴打”?
“沈sir,你动手打人,在场的有我、行动部部长蔡元祺、毒品调查科总警司欧信中,还有几位高级警司都亲眼所见,证据确凿,你还想抵赖?”
李诚华目光凌厉地盯着沈少秋,语气冷峻。
“李处长,我承认确实和施科长发生了争执,但说殴打就言重了。
也许是我不经意间用了点力,而施科长身体比较弱。”
沈少秋耸耸肩,语气轻描淡写。
他当然不能在公开场合承认自己打人,否则就等于亲手将把柄递到洋人手中。
他要做的,是把这场听证变成一次舆论反击,迫使洋人做出让步。
“强词夺理!你这是赤裸裸的狡辩!”
李诚华怒声斥责。
“李处长,我能为自己说几句吗?”
面对情绪激动的李诚华,沈少秋神色平静,语气依旧不急不缓。
坐在一旁的史杰明拉了拉李诚华的衣角,示意他冷静下来。
李诚华冷哼一声,道:“说吧。”
“李处长,我们华人有句话,叫‘种什么因,得什么果’。
我确实和施必达科长发生了争执,但争执的原因,我认为有必要讲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