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白转过头,脸上忽然浮现出一种堪称“温和可亲”的笑容,语气也刻意放得更柔和了些,像极了试图哄骗小白兔开门的大灰狼:
“小舟啊,” 他自然地用了这个更亲近的称呼,“我可以叫你小舟吗?” (内心oS:套近乎计划第一步。)
周小舟毫无防备,被林白的“狼外婆式”笑容晃得有点懵,下意识点头:“啊?哦,可以啊林白哥!” 称呼而已,他完全没察觉其中的“陷阱”。
“小舟,” 林白满意地继续,“你之所以会手疼得这么厉害,是因为你把所有的力气,所有的重心都压在绳子上了。如果你只是在平地上拉一根绳子,那这么使劲抓是对的。但在峭壁上攀爬不一样。”
他指了指陡峭的岩壁,“绳子只是辅助,是你的借力点之一,你的脚要更多地踩在岩壁上,寻找那些凸起和缝隙,峭壁本身才是你最大的支撑。你要学会利用它,分担手上的力量。”
周小舟听得似懂非懂,吸了吸鼻子,苦恼地摆摆手:“林白哥,道理我都懂一点……可是那峭壁!它根本站不住人啊!我脚一用力蹬,整个身体就往后倒,感觉随时要荡秋千了!
再加上背上这个死沉死沉的背包,还有这杠杠硬的枪,我感觉我整个人就像个挂在绳子上晃悠的沙袋,根本不是向上爬,而是跟地面平行的在飘!跟个吊死鬼似的!”
他生动地描述着自己之前的恐怖体验。
林白耐心地点头,没有否定他的感受:“嗯,这就是问题的关键——重心不稳。你的身体没有找到那个既能稳住自己又能向上移动的平衡点。重心抓稳了,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
他看着周小舟依旧写满“我不行”的脸,抛出了关键问题:“小舟,现在我问你,”
他直视着对方的眼睛,语气认真,“如果我说,我可以全程在你旁边保护你,指导你怎么做,一步一步来,绝不让你掉下去……你还想再试试吗?”
周小舟猛地抬起头,压着自己的下嘴唇,眼神复杂地看向林白。
那眼神里有渴望被解救的希望,有对痛苦的恐惧,还有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林白哥……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说我不想,就真的可以……不用再试了吗?”
他问得小心翼翼,带着最后一丝幻想。
林白没有丝毫犹豫,非常认真地点头,坦诚得近乎残酷:“如果你发自内心的不想,觉得现在真的撑不住了,我不会逼你上去。我尊重你的感受。”
他停顿了一下,话锋一转,带着点无奈的现实感,“但是……其他领导,比如十班长、连长、指导员那边……我估计就不好说了。”
他耸耸肩,意思很明显——
我只是个兵,做不了主,但至少此刻我能给你选择权。
周小舟低下头,深深叹了口气,肩膀垮了下去。
他何尝不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
在部队里,服从命令是天职,
逃避训练?怎么可能。
更何况,让整个新兵连训练尖子、连首长都另眼相看的林白停下来专门关照他,陪着他耗时间……
这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了!
换了别人,哪能有这种“VIp待遇”?
他要是再不知好歹,就真说不过去了。
内心天人交战了一番,周小舟攥紧了那双垫着卫生巾的手套,柔软的触感似乎给了他一丁点勇气。
他猛地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那我爬!”
林白看着他瞬间绷紧的小脸和那副“豁出去了”的表情,忍不住再次笑了。
这次的笑容里多了几分赞许和鼓励:“好!”
他用力拍了拍周小舟的肩膀,然后指向最边缘位置的一根绳索,“我观察过了,那根绳子对应的崖壁,石面凹凸不平,落脚点相对多一些,更适合初学者借力。我们就从那里开始,干!”
听到那声熟悉的、充满力量的“干!”,周小舟像是被注射了一针强心剂。
他猛地呼出一口浊气,胸腔剧烈起伏一下,似是要把所有的恐惧和退缩都吐出去。
他挺直了腰杆,学着林白的样子,嘶哑着嗓子吼了一声给自己壮胆:
“好!干!”
林白带着周小舟挪到最边缘那根绳索下,正准备开始讲解脚部选点和发力技巧,就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喘息声由远及近。
五班的人完成了一轮攀爬,正从山顶沿着小路撤下来,准备进行下一轮训练或者休息调整。
张天天走在最前面,一眼就看见了峭壁下那极其“刺眼”的一幕:他们小白,正微微弯着腰,站在十班那个周小舟身边,一手扶着对方的背包带子稳定重心,一手指着岩壁上某处,神情专注地低声说着什么。
而那个周小舟,仰着脸,眼睛瞪得溜圆,像小学生听名师讲课一样,全神贯注地听着,脸上哪里还有半点刚才哭得撕心裂肺的痕迹?
甚至……似乎还有点兴奋?
“卧槽?”张天天脚步一顿,抱着胳膊,歪着脑袋,眉毛挑得老高,用胳膊肘狠狠捅了捅旁边的邱磊,“老邱!快看!这什么情况?小白咋跑去教十班那小子了?一对一VIp私教啊这是!”
邱磊顺着张天天的视线看过去,脸色立刻沉了下来,嘴角撇了撇,带着明显的不爽:“啧,谁知道呢!连长让的呗!还能为啥?”
他语气里充满了他家小白“被迫营业”的憋屈感。
“十班长自己干嘛去了?让咱们林哥教?”王强胳膊习惯性地搭在邱磊肩膀上,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周围,“这是不是说明十班放弃这‘困难户’了?甩给我们五班处理?”
刚跟上来的孙二满气喘吁吁,闻言赶紧解释:“你们几个刚才爬得快没看见!刚才那动静可大了!十班这小子,哭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哇哇的!
鼻涕眼泪糊一脸不说,抱着小白腰就不撒手!嚎得连长和指导员脑瓜子嗡嗡的,脸都快黑成锅底了!实在没辙了,这才让咱小白去‘安抚’一下。”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浓浓的酸溜溜的味道,“啧啧,结果你们看!小白过去才多久?三言两语,连哄带弄的,这龟孙儿一会儿就不哭了!现在……嘿,都快贴小白身上听课了!瞧瞧那眼神,亮得跟灯泡似的!”
“靠!” 张天天听得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几乎要翻到天上去,只觉得一股无名火直冲天灵盖,“还知不知道小白是我们五班的宝贝疙瘩啊!十班捡现成的便宜,他们要脸不要?”
“就是!”邱磊的脸也彻底沉了下来,眼神不善地盯着那边,“广智!班副!这事儿你能忍?还不发挥点你班副的作用?!” 他把矛头指向了张广智。
张广智无奈地摇摇脑袋,下巴朝自家班长方向努了努:“我的邱大少爷,你没看咱班长吗?”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五班长抱着胳膊站在不远处阴影里,像一尊沉默的石像,目光直视前方训练场,完全没注意到林白那边的小插曲。
“班长脑袋都不往那边转一下,明显是得了指示或者默许了。班长都不管事,我一个班副能顶个屁用啊!”
“哼!”张天天气得原地转了小半圈,又恶狠狠地朝周小舟的方向甩了无数个锋利如刀的眼刀子过去,咬牙切齿地道:“我看这个十班的哭包是赖上我们小白了!臭不要脸!”
可惜,被他们视作“赖皮鬼”、“占便宜”的当事人周小舟,此刻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偶像林白哥就在身边,贴着耳朵低声指导,手还时不时扶一下帮他稳住重心,讲解清晰又耐心……
巨大的幸福感冲昏了他的头脑。
什么五班的敌意,什么周围的目光,统统被他自动屏蔽掉了。
他眼里心里就只剩下了林白和眼前这根通往峭壁之巅的绳索,满心都是“林白哥亲自教我”的兴奋和“这次一定要成功”的干劲。
他甚至下意识地又往林白身边凑近了半步,生怕漏掉一个字。
只有林白注意到了自己兄弟们那几乎要凝成实质的、充满“怨念”的目光。
他抬起头,正好对上张天天他们几个“哀怨”加“控诉”的脸。
林白嘴角无奈地扯出一个安抚性的笑容,抬起空着的那只手,远远地朝他们挥了挥,算是打了个招呼——
动作幅度不大,带着点“我看到了,但正忙着”的歉意和“稍安勿躁”的安抚。
五班的哥几个看到林白的笑容和挥手,条件反射般地也抬起手挥了挥回应。
只是,这动作显得有些僵硬无力,脸上的表情也并未缓和多少。
放下手,几个人几乎是同时,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那叹息声整齐得如同训练过,充满了同病相怜的无奈和对战友深深的“同情”。
“唉……”邱磊摇头,声音闷闷的。
“唉……”张天天撇嘴,一脸不爽。
“唉……”李宁和孙二满对视一眼,也是满脸没辙。
最后,还是张广智总结性地拍了拍邱磊的肩膀,语气带着认命的感慨:“算了算了……看看咱小白啊,太优秀了也不好哇……摊上这么个‘临时任务’,兄弟几个……这回是真帮不了你喽!”
他们看着林白又转头耐心地给周小舟比划动作,也只能收回目光,各自散开休息,只是那气氛,怎么都透着一股自家宝贝被别家孩子抢走了的浓浓酸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