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松抿了一口酒,眼神锐利:“意料之中。香港的电子蛋糕就这么大,我们想分多一块,必然有人不乐意。永利想用老办法压我们,但时代变了。”他转过身,语气坚定,“我们不能把命脉捏在别人手里。阿夜,你亲自跑一趟日本,不是去找永利的老关系,而是去接触那些新兴的、技术更先进的元件厂。另外,联系美国德州仪器那边的代理,看看他们的晶体管报价和供应稳定性。我们要多备几条路。”
“明白!”夜大少眼中精光一闪,“永利以为我们还是只能靠老渠道的小厂?哼,这次就让他们看看石氏的筋骨!”
与此同时,另一股暗流也在石家内部悄然涌动。石松的胞弟石柏,多年来一直负责石氏在东南亚的部分传统贸易业务。随着石松将重心日益转向电子制造等新兴工业,石柏负责的业务板块显得有些停滞不前,利润增长远不如电子厂耀眼。石柏表面不动声色,照常处理事务,但心底那份不甘和微妙的失衡感,却在家族聚会时,在看向兄长意气风发的眼神中,不经意地流露出来。一次家庭晚餐后,石柏借着酒意,半开玩笑地对石松说:“大哥,现在整个石家都围着你的电子厂转了,我们这些老古董,怕是要被淘汰咯。”虽然石松立刻安抚,表示家族产业多元发展都很重要,但席间的气氛还是微妙地凝滞了片刻。周璇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份暗涌,私下提醒石松要注意兄弟间的平衡。
而石家的下一代,也并非全然无忧无虑。石志康的“商业实践”并非一帆风顺。他们精心设计、增加了调台功能的“升级版矿石收音机套件”,在尝试小批量生产时遇到了麻烦。找的小型代工厂工艺粗糙,组装好的收音机效果不稳定,退货和抱怨接踵而至。石志康看着退回的残次品,小脸第一次垮了下来,充满了挫败感。包陪庆也急红了眼圈,账本上第一次出现了亏损的数字。两个孩子把自己关在“总部”里,对着那些故障零件愁眉不展。
“阿康,阿庆,知道错在哪里了吗?”石松不知何时走了进来,没有责备,语气平和。石志康低着头:“我们……太急了,没把好质量关。”包陪庆小声补充:“找的工厂……不好。”石松拿起一个故障的收音机看了看:“质量,是生意的命脉。成本控制固然重要,但牺牲质量换来的便宜,最终会砸掉自己的招牌。这次就当交学费了。”他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去找李运龙叔叔,让他帮你们联系一家靠谱点的、愿意接小单的精密小厂。记住,信誉和口碑,需要时间和耐心去积累。”
六月就在这创业的跌宕起伏、家族产业的明争暗斗以及孩子们初尝挫折与教训中走向尾声。维港上空积聚的云层越来越厚,闷热的空气预示着雨季的来临。石家别墅里,孩子们稚嫩的商业梦想经历了第一次风雨的洗礼,而石氏电子这艘正在扬帆的新船,也驶入了布满暗礁的航道。雏凤的初啼声中,已然夹杂了风雷的隐隐轰鸣。
七月的香港,被呼啸的台风和瓢泼大雨彻底主宰。天空仿佛被撕裂了巨大的口子,雨水倾盆而下,猛烈地冲刷着城市。狂风卷起海浪,疯狂地拍打着海岸线,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浅水湾的石家别墅,尽管地势较高,建筑坚固,也在这大自然的狂暴威力中微微震颤。窗外的棕榈树被吹得狂乱舞动,花园里精心培育的花草一片狼藉。
恶劣的天气将所有人都困在了室内。原本计划中的暑期出游、户外活动统统取消。别墅里,灯火通明,与窗外的昏天黑地形成鲜明对比。大人们忧心忡忡地关注着台风动向和可能带来的损失,而孩子们,则在最初的惊惧过后,被一种“困守孤岛”般的奇异兴奋感包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