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源顿了顿,抛出了一个想法:“我觉得,可以考虑一点‘非常规’手段。比如,这个地区不是有不错的旅游资源和生态价值吗?能不能以此未来收益作为抵押,设计一种新的金融衍生品,吸引市场上的高风险偏好资金进来?又或者,能否由省里协调,将省属国企的一些优质资产暂时‘借’给这个地区,包装一下,到资本市场上去融资,先把这个坎过去再说?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嘛。”
这番话一出,教室里出现了一阵轻微的骚动,不少学员皱起了眉头,这明显是在打“擦边球”,甚至有可能触碰“违规担保”、“虚假包装”的红线。
朱煜昌立刻站出来反驳:“江省长的想法听起来很‘巧妙’,但我不敢苟同!这哪里是化解债务?这分明是风险转移甚至是风险放大!用未来的不确定收益甚至是用虚假的资产信用去圈现在的钱,这和新债还旧债、饮鸩止渴有什么区别?一旦后续收益不及预期或者资本市场出现波动,立刻就会引发更大的雷!而且这种做法严重违背财政纪律和金融监管规定,后患无穷!我认为,化解债务风险必须坚持透明、规范的原则,哪怕过程慢一点,痛苦一点,也要夯实基础,挤干水分,绝对不能搞这种掩耳盗铃的把戏!”
“煜昌同志言重了。”江渊不以为然地笑了笑,“金融的本质就是风险和收益的匹配,只要有足够的利益空间,总能找到愿意承担风险的资本,这叫市场运作,至于规定…规定也是人制定的,是为了更好的发展服务的,当规定明显滞后于实践、阻碍了解题思路时,为什么不能探讨一下突破的可能呢?事事都要等上面出明文规定,那还要我们这些地方干部干什么?我们要有点首创精神嘛!”
“你这根本不是首创精神!这是投机取巧,是绑架未来的冒险行为!”朱煜昌语气激动起来,“如果都像你这样,为了化解眼前的债务,就不惜破坏市场规则和政府信用,那全国还不乱了套?发展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人民的长远福祉!而不是为了某个领导任期内数字好看!”
“长远福祉?”江渊嗤笑一声,“债务暴雷,政府停摆,职工工资发不出,民生项目停滞,这就是你说的长远福祉?先活下去,才能谈发展!非常时期用非常手段,这是基本的道理,朱省长,你这种宁可饿死也不吃嗟来之食的清高,底下老百姓未必买账啊。”
两人争得面红耳赤,理念冲突暴露无遗,一个坚守规则和底线,宁可慢也要稳;一个追求效率和结果,敢于打破常规甚至冒险。
郑开叶静静地听着,内心波涛汹涌。他理解朱煜昌的担忧,债务问题必须稳妥处理,金融风险一旦失控,后果不堪设想,但他也从江渊的话中听出了一丝现实中面临的巨大压力和无赖——有时候,明知道不是最优解,但为了应对眼前的危机,不得不寻求一些“捷径”。
他举手要求发言,授课老师示意他讲。
“两位省长的观点都很有启发。”郑开叶先肯定了双方,然后缓缓说道,“我认为,处理这类问题,可能需要在战略上学习朱省长的稳扎稳打,守住不发生系统性风险的底线;在战术上,或许可以借鉴江省长的一些思路,在严格监管和法律框架内,探索一些盘活存量资产、引入社会资本的新模式,但前提必须是透明、合规、风险可控,绝对不能是简单的风险转嫁或者造假圈钱。”
他结合d省正在尝试的组建省级信用保障基金、规范推行ppp模式、分类处置政府存量资产等做法谈了一些体会:“关键还是要把工作做在前面,建立科学的决策机制、透明的预算体系、有效的监督约束,从源头上防止债务无序扩张。出了问题再想办法‘救火’,终究是被动的,而且容易陷入两难境地。”
郑开叶的发言相对中和,既强调了原则,也认可了在规则内的创新,得到了大多数学员的点头认可,授课老师也点评道:“开叶同志的观点很辩证,改革需要勇气,但不能鲁莽;需要创新,但不能越界,这个度如何把握,正是对我们执政能力和智慧的重大考验。”
课后,朱煜昌私下对郑开叶说:“开叶,还是你沉得住气,我跟江渊那是老毛病了,一见面就掐,有时候明明知道你说的那种‘中庸’之道更可行,但一看到他那副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嘴脸,我就忍不住要跟他争个明白。”
郑开叶笑道:“我理解你的坚持,原则问题确实不能让步,江省长的某些做法我也无法认同,但我想,我们这次来学习,除了坚定自己的信念,也要尽量去理解不同选择背后的逻辑和困境,这样或许能让我们自己的策略更完善,更能经得起考验。”
朱煜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说得对,光是反对没有用,还要能提出更优的解决方案,这次培训,确实让我看到了很多自身的盲区,Y省的发展也面临着深层次的结构调整压力,如何在新旧动能转换中保持社会稳定,如何平衡效率与公平,这些都是大课题啊。”
随着学习的深入,培训班的气氛越发浓厚,除了课堂学习,学院还组织了多次结构化研讨、经验交流会和实地调研,郑开叶、朱煜昌甚至江渊,都成为了各类讨论中的焦点人物,他们的观点碰撞,常常能激发更深入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