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野伦挣扎着,撑起了上半身。
噗。
他吐出一口血沫。
“伦!”远处的阿库亚发出惊恐的呼喊。
星野伦没有理会。
他那双黑色的瞳孔里,所有的情绪——震惊、愤怒、屈辱——都在迅速褪去。
最后,只剩下了一片死寂的,冰冷的虚无。
仇恨。
复仇。
十年来的隐忍与谋划,是一场笑话。
自己的成长与变强,是父亲的悉心栽培。
所谓的自由意志,是提线木偶的自我感动。
那又如何?
既然一切都是谎言,那就用最真实的杀意,来斩断这一切。
既然一切都是被安排好的剧本,那就用最彻底的暴力,来撕碎这个剧本。
他缓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身体因为剧痛而摇晃,但他站得很直,像一杆刺破夜空的标枪。
“哦?”神木光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只濒死反扑的野兽,“还有力气站起来吗?真不愧是我的儿子。”
星野伦没有回答。
他抬起左臂,腕式装备发出轻微的嗡鸣,钩爪再次弹出,死死咬住了左侧一棵大树的树干。
下一秒,电机启动。
他的身体,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消失在原地。
快!
比刚才更快!
他不再去思考所谓的战术,不再去分析对方的弱点。
他将自己的身体,完全交给了前世的本能。
交给了那个在帕拉迪岛的天空中,与巨人厮杀了无数个日夜的,调查兵团的士兵。
他在树林间高速穿梭,身影如同鬼魅,钢索在树干之间拉出一道道银色的残影。
每一次转向,每一次加速,都充满了极致的爆发力。
这是属于艾伦·耶格尔的战斗方式。
“有意思!”神木光脸上的笑容愈发愉悦,“终于肯拿出点真本事了吗?”
他身后的黑色羽翼猛地一振。
咻!咻!咻!
数十道黑色光束,如同密集的暴雨,从那万千星之眼中激射而出,封锁了星野伦所有前进的路线。
星野伦在半空中,以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强行扭转身体。
一道光束擦着他的脸颊飞过,灼热的气流在他的脸上留下一道焦黑的痕迹。
另一道光束削掉了他的一块头皮,鲜血瞬间染红了黑发。
他在死亡的光雨中穿行,每一次闪躲,都在挑战着人体的极限。
钩爪再次射出,缠住神木光头顶的树枝。
钢索收紧,他整个人被猛地向上拉起,躲开了脚下横扫而来的十几道光束。
他在空中一个翻转,身体急速下坠。
目标,神木光的羽翼!
他要斩断那对黑色羽翼!
神木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嘲弄,“就这?”
他甚至没有回头。
背后的黑色羽翼,其中一侧瞬间化作一张巨大的,由无数触手编织而成的黑色巨网,朝着星野伦当头罩下。
星野伦强行在空中改变方向,钩爪射向另一侧,身体被猛地拉开,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张巨网。
“你无法以人类的姿态战胜我。”
神木光的声音,如同无数个重叠在一起的合唱,在整个公园里回响。
“你那可悲的人性,是你最沉重的枷锁。它让你愤怒,让你痛苦,让你无法发挥出全部的力量。”
“化身恶魔吧!我的儿子!”
“展露你的本性!拥抱你内心深处那纯粹的恶!那才是真正的你!那才是真正的自由!”
神木光张开双臂,他背后的万千嘴巴,一同发出了狂热的嘶吼。
“去死吧!”
回答他的,是星野伦野兽般的咆哮。
他放弃了所有闪躲。
他将装置的功率,开到了最大。
电机发出不堪重负的尖锐嗡鸣,他的身体化作一道笔直的黑线,无视了所有袭来的攻击,以一种自杀式的姿态,笔直地冲向了神木光。
噗嗤!
一条黑色触手,精准地贯穿了他的左肩。
噗嗤!
另一条触手,洞穿了他的右侧大腿。
鲜血在空中飞溅。
但他没有停下。
他甚至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他只是死死地盯着那对黑色羽翼,反握着格斗刀的右手,肌肉坟起,青筋暴现。
他用两条贯穿身体的伤口,换来了这转瞬即逝的,零点几秒的突进机会。
距离,足够了。
他将十年来的所有愤怒,所有不甘,所有憎恨,全部灌注于这最后一刀。
刀锋,在夜色中,划出一道凄厉的弧线。
“就是这个!”神木光的脸上,露出了极致的狂喜,“就是这种眼神!抛弃一切,只为毁灭的眼神!”
然而,他的动作,比星野伦的刀更快。
那对巨大的黑色羽翼,在一瞬间合拢,变化成一道漆黑的墙,挡在了他的身前。
铛——!
刀锋与漆黑的墙碰撞,爆开一串刺眼的火花。
星野伦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从刀柄传来,他的手腕瞬间骨折。
而就在他力竭的这一瞬间。
数十条黑色触手,从漆黑之墙后面,闪电般探出。
噗嗤!
一声利刃切过肉块的闷响。
星野伦的右臂,从肩膀处,被整齐地切断。
那只还紧紧握着格斗刀的手臂,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在了远处的草地上。
“啊——!”
痛。
剧痛。
他像一个破烂的玩偶,从半空中无力地坠落,重重地摔在神木光的脚下。
右肩的伤口处,鲜血如同开了闸的龙头,疯狂地向外喷涌,很快便在他身下汇成一滩血泊。
神木光背后,漆黑的墙,又变回了黑色羽翼。
他低头看着脚下这个蜷缩在血泊里,因为剧痛和失血而不断抽搐的儿子,脸上的狂热,渐渐褪去,取而代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失望。
“就这?”
“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他摇了摇头,长长地叹了口气。
“枉费我十年的苦心。我为你铺好了舞台,为你准备好了剧本,甚至亲自下场,引导你走向最终的进化。”
“结果,你还是无法挣脱那名为‘人性’的枷锁。”
“真无聊啊。”
他抬起脚,用昂贵的皮鞋,轻轻踢了踢星野伦的脑袋。
“看来,光靠你自己,是无法完成蜕变了。”
“既然如此……”
神木光脸上的笑容,重新变得温和而又残忍。
“就让你感受一下,真正的绝望吧。”
他背后的黑色羽翼,再次振动。
其中一侧的翅膀,如同拥有生命的活物,向着公园一侧那片最深沉的,没有任何光亮的阴影处延伸了过去。
仿佛一只从地狱探出的手,伸向了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
星野阿库亚和藤本美树,都因为这诡异的一幕而屏住了呼吸。
几秒钟后。
那片翅膀,缓缓地收了回来。
一同被从阴影中拖出来的,还有一个被白色布条捆得严严实实,嘴巴也被封住的,娇小的身影。
那个身影穿着一身熟悉的,b小町的演出服。
一头靓丽的金色长发,在夜风中凌乱地飞舞。
是星野露比!
星野阿库亚的大脑,在瞬间一片空白。
藤本美树的嘴巴,张大到了极限。
神木光用翅膀,将那个不断挣扎,眼中充满了极致恐惧的少女,轻轻地,放到了自己的身边。
他伸出手,温柔地抚摸着露比的头发,表情充满了慈爱。
“别怕,很快就结束了。”
他的目光,转向了地上那个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意识模糊的,星野伦。
“我的儿子,你看。”
“你最爱的姐姐,她刚才可是一直都在哦。”
“她躲在那个角落里,从头到尾,欣赏了我们这场,精彩的亲子剧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