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梦的声音清冷如玉,在这安静的传功阁二层显得格外清晰。她站在那里,仿佛一株悄然绽放的雪莲,目光平静却带着一种能看透人心的力量。
林凡心中警铃大作,但脸上却维持着恰到好处的惊讶和一丝面对内门师姐应有的恭敬:“楚师姐。”他微微行礼,“只是偶然看到这枚玉简,记载了些地脉趣闻,觉得新奇,便看了看。”
“趣闻?”楚云梦缓步走近,目光扫过林凡手中的黑色玉简,那双清澈的眸子里看不出喜怒,“《青岚地脉杂录》,记载零碎残缺,多是些无法验证的猜测之语,于修行并无益处,故而无人问津。林师弟倒是……别具一格。”
她的话语听不出是褒是贬,但林凡能感觉到,她并非随口一问。这位内门天才弟子,似乎对自己产生了某种兴趣。
“修行之道,万法归宗。有时看似无用的边角料里,或许也藏着被忽视的真理碎片。”林凡斟酌着用词,试图将话题引向一个更哲学、更不易被抓住把柄的方向。同时,他大脑飞速运转,评估着楚云梦的意图。她是恰好路过,还是注意到了自己之前的异常?她是否也对地脉异常有所察觉?
楚云梦闻言,美眸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讶异,似乎没想到一个刚晋升的外门弟子能说出这样的话。她轻轻颔首:“此言倒也有理。不过,好奇也需有度。地脉深邃,牵连甚广,非我等炼气期弟子所能轻易探究,一个不慎,反受其害。”
这话听起来像是善意的提醒,但林凡却捕捉到了一丝试探的意味。她似乎在警告自己不要深究,又像是在观察自己听到这番话后的反应。
“多谢师姐提点。”林凡从善如流,顺势将玉简放回原处,表现得如同一个听从劝告的普通弟子,“弟子也只是偶然翻阅,既于修行无益,那便不看了。”
楚云梦看着他干脆利落的动作,眼神微动,忽然换了个话题:“听闻师弟前几日,在杂役区与戒律堂的赵执事有些误会?”
林凡心中暗道一声来了。戒律堂的事,果然还是传到了内门耳中。
“是一场误会。”林凡将应对李师叔的说辞又重复了一遍,“有人栽赃陷害,幸得宗门庇佑,邪物自行反噬,证明了弟子清白。赵执事也已查明真相。”他刻意略过了索赔灵石那段。
“自行反噬?”楚云梦重复了一句,语气平淡,却让林凡感觉像是被一道冰冷的神识扫描而过,“倒是巧得很。那阴魂木……师弟可知其来历?”
林凡摇头:“弟子不知。正因其邪恶阴毒,方才更能证明非我之物。”
楚云梦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判断他话语的真伪。传功阁二层安静得能听到窗外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过了一会儿,她才再次开口,语气缓和了些许:“你既已晋升外门,当以修炼为正途。外门大比在即,若能取得名次,自有丰厚奖励,远比钻研这些陈年旧事来得实在。”
她这话像是鼓励,又像是一种不着痕迹的引导,试图将林凡的注意力从地脉之事上转移开。
“弟子谨记师姐教诲。”林凡恭敬回应,心里却更加确定,楚云梦,或者说她所代表的某些人,对地脉异常绝非一无所知,甚至可能在暗中监控相关动向。自己的行为,恐怕已经在一定程度上引起了内门的注意。
楚云梦点了点头,不再多言,转身走向另一个书架,仿佛真的只是偶然路过,随口聊了几句。
林凡看着她窈窕清冷的背影,目光深邃。这次短暂的接触,信息量巨大。
第一,内门高层可能知晓地脉异常的存在,并持谨慎甚至封锁的态度。
第二,戒律堂事件背后,水可能比想象得更深,连楚云梦都特意过问。
第三,楚云梦本人,似乎对自己并无明显恶意,但警惕和观察之意明显。
“看来,‘访问权限’还是不够高啊。”林凡暗自感慨。想要接触到核心秘密,要么需要更高的宗门地位,要么……需要制造一个无法被忽视的“大事件”,让那些隐藏的“进程”主动浮出水面。
外门大比?或许是个机会。
林凡没有继续在二层停留。他已经拿到了最关键的信息——那几幅加密图案。继续待下去,只会引来更多不必要的关注。
他走下楼梯,经过一层时,那位昏昏欲睡的老者似乎抬眼瞥了他一下,目光浑浊,却又仿佛洞悉一切。
林凡心中微凛,面色不变,快步离开了传功阁。
回到杂役区小屋,林凡立刻紧闭房门,再次沉浸在刚才的发现中。那几幅残缺的图案在他脑海中不断回放、组合、分析。
“黑色脉络寄生灵脉……断裂的符文石柱……祭祀画面……”林凡用手指在地面上无意识地划动着,“假设那黑色脉络是异常本源,符文石柱是封印系统,那么阴魂木……可能是损坏的封印部件?或者……是祭祀用的媒介?”
“那么,是谁布置了封印?又是谁在祭祀?祭祀的对象是什么?封印是快要破了,还是……已经被某种东西从内部腐蚀了?”
一个个疑问冒出,线索很多,却缺乏将它们串联起来的关键证据。
他知道,想要获得更多线索,常规途径恐怕已经行不通了。传功阁内公开的典籍到此为止,更深层的秘密,必然被封存在更高的权限之下,或者……在某些人的私人手中。
比如,那枚黑色玉简的原始记录者?或者,历代负责看守地脉的长老?
林凡的目光再次落向地面。
或许,还有一个更直接,但也更危险的方法——不再是被动接收偶尔泄露的信号,而是尝试向地底那个“东西”,发送一个经过精心设计的、“友好”的询问指令?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带着极强的诱惑力。
但风险也极高。一旦操作不当,可能就不是被“防火墙”反弹那么简单了,极可能引发灾难性的后果,或者彻底暴露自己。
就在林凡权衡利弊,内心天人交战之际——
咚咚咚。
小屋的门,又一次被敲响了。
声音很轻,甚至带着一丝犹豫和怯懦,完全不像是赵干那种粗暴,也不像是李师叔、楚云梦那种带着威势的敲门。
林凡眉头一皱,神识悄然外放。
门外,站着的是一个穿着打满补丁的杂役服、瘦瘦小小、面色惶恐的少年,正是之前在他被张魁刁难时,曾鼓起勇气给他指过铁木林方向的那个孩子。
他手里紧紧攥着一个什么东西,身体因为紧张而微微发抖。
林凡认出了他,收敛起眼中的锐利,打开了门。
那杂役少年看到林凡,像是受惊的兔子,猛地后退一步,差点摔倒,结结巴巴地道:“林、林师兄……有、有人让我把这个……交给您……”
他颤抖着伸出手,摊开手掌。
掌心躺着的,是一枚小小的、用普通草木编织而成的……简陋护身符?
林凡目光一凝。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在这护身符的背面,用一种几乎看不见的、极细微的焦黑色痕迹,勾勒出了一个极其简陋、却让他心跳骤停的图案——
那图案,赫然与他刚刚在加密玉简中看到的、那些断裂符文石柱上的某个符号碎片……
一模一样!
(第十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