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河水疯狂灌入口鼻，巨大的水压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林凡的意识在缺氧与剧痛中沉浮。伤口被河水浸泡，传来钻心的刺痛，体内异种能量与混沌灵力的冲突更是雪上加霜。
他只能凭藉最後一丝本能，死死维系着功法运转，顺着湍急的暗流向下沉沦。
皮肤表面那翠绿的烙印在昏暗中发出微光，如同指引方向的灯塔。数据通道中，那个异界存在焦急的意念不断传来，催促着他向前。
【下方！左转！避开那漩涡！】
【坚持住！就在前面了！】
林凡勉强睁开眼睛，浑浊的水流中，那个庞大无比的、由苍白巨石垒砌而成的古老桥墩轮廓越来越清晰。桥墩上覆盖着厚厚的淤泥和水草，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古老与死寂气息。
这就是所谓的“古老之桥”？可桥身何在？为何只有孤零零的桥墩矗立在河底？
就在他疑惑之际，一股极其隐晦、却冰冷彻骨的吸力，突然从桥墩底部那深邃的阴影中传来！
这吸力并非针对水流，而是直接作用於生命精气和灵魂！
林凡感觉自己的生机和意识都在不受控制地被拉扯向那片黑暗！比青铜门的吸力更加阴冷和贪婪！
同时，那股一直蛰伏的、饥饿的意念也彻底苏醒，牢牢锁定了他！
【小心！是‘桥下亡魂’！它醒了！别被它拖进去！】异界存在的意念带着明显的惊惧。
但它的警告来得太晚了！
林凡本就重伤虚弱，根本无力抵抗这股针对生命本源的吸力！身体如同被无形的锁链缠绕，加速坠向桥墩下的黑暗！
他勉强抬头，最後一眼看到那阴影之中，并非什麽岩石或洞穴，而是一张缓缓张开的、由无数惨白枯骨和绝望灵魂碎片凝聚而成的巨大口器！口中是无尽的旋转黑暗，散发着吞噬一切的死亡气息！
这根本不是什么桥墩守护兽，这根本就是依托桥墩而生的、以过往生灵为食的诡异亡魂集合体！
林凡心中涌起绝望。刚出虎穴，又入狼窝！这异界存在指引的到底是生路还是死路？！
就在他即将被那巨大口器吞噬的瞬间——
他体内那一直与翠绿能量纠缠冲突的馄沌丹胚，似乎被这极致的死亡威胁和那纯粹的灵魂吸力彻底激怒！
对於吞噬，它才是祖宗！
嗡！！！
混沌丹胚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逆旋转！一股更加霸道、更加不讲道理的反向吸力猛地从林凡体内爆发出来！
你不是要吸吗？看看谁吸得过谁！
这一次，混沌丹胚的目标不仅仅是能量，更是直接针对那“桥下亡魂”的灵魂本源！
那由无数亡魂碎片凝聚而成的诡异存在，显然没料到猎物竟然还能反击，而且反击的方式如此诡异和凶残！
它的吸力瞬间被扰乱，那张巨大的白骨口器甚至发出了一声无声的、充满惊愕与痛苦的尖啸！构成它身体的无数灵魂碎片剧烈波动，彷佛随时会崩散！
【就是现在！冲过去！它核心动摇了！】异界存在激动地大喊。
林凡也抓住了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强行催动最後的灵力，配合着混沌丹胚的反向吸力，身体如同逆流的鱼，艰难地从那死亡吸力场中挣脱出一线空隙，猛地绕过了那张恐怖的口器，冲向了桥墩更下方的阴影深处！
那里，并非绝对的黑暗。
在桥墩与河床连接的最深处，淤泥之中，竟然隐约露出一个被水草掩盖的、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洞口！洞口边缘残留着极其微弱、却与翠绿烙印同源的能量波动！
这就是生路？！
林凡毫不犹豫，一头钻了进去！
洞口之後是一条向上倾斜的、人工开凿的狭窄甬道，里面没有河水，充满了陈腐的空气。
他瘫倒在冰冷的石地上，剧烈地咳嗽着，吐出大量浑浊的河水，浑身冰冷，不住地颤抖。外面传来“桥下亡魂”愤怒而不甘的无声咆哮，但它似乎无法进入这条甬道。
暂时……安全了。
林凡虚弱地靠在石壁上，大口喘着粗气，心中却无半分庆幸。这一路险死还生，处处透着诡异。哪个异界存在，似乎对这里极为了解？
【干得漂亮！我就知道你能行！】异界存在的意念再次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兴奋和……一丝如释重负？【快！继续向上！这里不能久留，那两个秩序走狗很快会找到其他方法下来！】
林凡没有立刻动身，而是沙哑地反问，声音在狭小的甬道中回荡：“你……到底是谁？为什麽对这里如此了解？你有什麽目的？”
通道那头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
几息之後，一段更加清晰、却依旧带着某种非人特质的意念传递过来：
【你可以称呼我……‘艾拉’（Aira）。】
【这里是‘边境桥’的残骸，连通着几个濒临崩溃或已被遗忘的世界碎片。我曾……属於这里。】它的意念中带着一丝复杂的怀念和伤感。
【我的目的很简单：生存，以及……回家。而你，身具‘混沌种子’和‘源初碎片’（指金属片），是极少数能承受‘数据共生’，并有可能帮我找到归途的‘变数’。】
艾拉？数据共生？回家？
信息量巨大，林凡一时难以完全消化。但他至少确认了一点，这个自称艾拉的异界存在，目前似乎真的需要他活着。
“刚才那亡魂……”
【那是‘桥’的守护者，也是牺牲品，依靠吞噬试图过桥者的灵魂维持存在，早已失去理智，只剩本能。】艾拉的意念变得低沉，【这条密道是过去‘护桥人’使用的检修通道，能暂时避开它。快走吧，你的时间不多。】
林凡挣扎着起身，忍着全身的疼痛，沿着狭窄陡峭的甬道向上攀爬。
甬道内壁光滑潮湿，刻满了早已模糊的壁画和符文，风格与青铜门和金属碎片迥异，更接近於……他皮肤上那个翠绿烙印的风格。
随着不断向上，周围空气中的灵气逐渐发生变化，不再是纯粹的水木之气，而是开始夹杂着一丝丝极其稀薄的、与那翠绿能量同源的、充满生命气息的异种灵气。
彷佛他正在接近另一个世界的“泄漏点”。
终於，前方出现了微弱的光亮。
林凡小心翼翼地爬出甬道出口，发现自己置身於一个巨大的、空旷的地下石窟之中。
石窟顶部镶嵌着一些发出柔和白光的奇异矿石，照亮了整个空间。
而石窟中央的景象，让林凡瞬间屏住了呼吸！
那里没有什麽传送阵，也没有什麽宝藏。
只有一棵巨大无比的、已经彻底石化了的古树的残骸！
古树的枝干早已断裂，只剩下粗壮无比、如同虯龙般的树干和根部，深深地紮根於石窟的地面与岩壁之中。树干的纹路间，依旧残留着微弱却纯粹的翠绿色能量波动，与林凡体内的异种能量同源同宗！
在这石化古树的根部，盘坐着一具身披残破藤甲、早已化为白骨的骸骨。
骸骨的姿势并非战斗或挣扎，而是显得异常平静，一只手轻轻按在树根之上，彷佛在安抚，又像是在告别。
骸骨的另一只手边，放着一本用某种兽皮制成的、保存相对完好的笔记。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在那具骸骨的眉心处，竟然也有一个与林凡手背上极为相似的、由光芒构成的翠绿烙印！只是这个烙印更加复杂和完整，虽然历经岁月，却依旧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林凡缓缓走近，心中充满了震撼与疑惑。
这具骸骨是谁？这棵石化古树又是什麽？他们与艾拉的世界有何关系？
他弯腰，小心翼翼地捡起那本兽皮笔记。
笔记的材质异常坚韧，触手冰凉。他深吸一口气，缓缓翻开。
开头的文字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优美而古老的文字，但奇异的是，当他的目光扫过那些文字时，体内的翠绿烙印微微发热，那些文字的含义竟然自然而然地浮现在他脑海中！
【纪年不详。‘大崩解’之後的第……无法计数的岁月。】
【……最後的‘生命之桥’也已断裂，归途已绝。】
【……夥伴们逐一逝去，或陷入永眠，或化为‘桥’的养料，或被‘秩序’捕获……只剩我一人，守着这最後的‘母树’根须。】
【……能源即将耗尽，扩散协议（Spread protocol) 被迫中止。我将最後的‘生命印记’注入母树残骸，希望能有後来者发现……】
【……後来者，如果你能看到这段信息，说明你体内流淌着‘森之民’的血脉，或者……你幸运地继承了某个未完成的‘印记’……】
【……小心‘秩序猎犬’，它们从未停止搜捕……】
【……如果可能，请将‘母树’的种子……带回‘翡翠梦境’……】
【……愿自然指引你的道路……】
笔记後面的字迹越来越模糊，最终戛然而止。
林凡合上笔记，心情久久无法平静。
大崩解？生命之桥？森之民？秩序猎犬？翡翠梦境？
这本笔记揭示了太多信息！这个自称“森之民”的骸骨，是另一个世界的遗民，因为某场“大崩解”而流落至此，最终陨落。而自己体内的翠绿能量和烙印，似乎是继承了某种未完成的“印记”？
艾拉的声音此时幽幽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沉重和哀伤：
【现在……你明白了一些吗？】
【我们都是……迷失者。】
林凡沉默良久，缓缓开口：“‘秩序猎犬’，是指‘裁决之影’？”
【是，也不全是。它们只是‘秩序’麾下最低等的爪牙。真正的猎犬……远比它们可怕。】艾拉的意念中带着深深的忌惮。
林凡还想再问什麽，突然，他手背上的翠绿烙印毫无征兆地剧烈闪烁起来，传来一阵灼热的刺痛感！
与此同时，那具骸骨眉心处的完整烙印也同步亮起！
两个烙印之间，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一段更加清晰、更加庞杂的信息流，并非来自笔记，而是直接从那骸骨的烙印中涌出，通过林凡手背的烙印，疯狂地注入他的脑海！
这一次，不再是文字，而是无数关於生命能量的运用、植物的沟通、自然符文的构建等等庞杂而深奥的知识传承！
【检测到高阶‘生命印记’传承！强制接收开始！】艾拉的意念带着惊喜和急切。
林凡根本无法拒绝，庞大的信息流冲击着他本就脆弱的神魂，他再次抱住了头，发出痛苦的闷哼。
就在这传承进行的关键时刻——
轰隆！
他们头顶上方的岩层，突然传来剧烈的爆炸声！
碎石和尘土簌簌落下！
一个冰冷熟悉的声音穿透岩层，清晰传来：
“找到你了！老鼠！以为躲在地下就没事了吗？”
是哪个戒律堂弟子！他们竟然这麽快就找到了这里，并在强行破开岩层！
林凡脸色剧变，强行中断传承，猛地抬头！
只见头顶的岩壁在外部攻击下迅速龟裂，一道道刺目的雷光已经透射进来！
绝路！又是绝路！
而这一次，他身後再没有退路！只有一具骸骨和一颗石化的古树！
林凡眼中闪过一丝绝望的疯狂，目光猛地落在了那具森之民的骸骨，以及它按在树根上的那只手。
一个疯狂的念头涌入他的脑海。
这古树……曾是连通两个世界的“桥”的一部分？哪怕已经石化，是否还残留着一丝……空间之力？
他猛地将手按在了那棵石化古树的树干之上，同时疯狂催动体内所有的混沌灵力与翠绿能量，不顾一切地注入其中！
“既然无路可走……那就赌一把！”
“要麽一起毁灭……”
“要麽……给我开门！”
轰！！！
整个石窟剧烈震动起来！石化古树爆发出刺目的翠绿光芒！
头顶岩壁轰然炸开！阴鸷男子和戒律堂弟子狞笑的身影出现在洞口！
而林凡的身影，却在那爆发的翠绿光芒中，变得模糊扭曲，彷佛下一秒就要被传送离开！
就在这传送即将完成的瞬间——
那戒律堂弟子眼中厉色一闪，猛地抛出一物！
那是一面刻满符文的黑色小镜，镜面对准林凡，爆发出一道乌光，瞬间照定了林凡变得虚幻的身影！
【锁空镜！定！】
林凡即将完成的传送猛地一僵，身体如同被无形的钉子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传送被打断了！
“不——！”艾拉发出惊怒的尖叫。
阴鸷男子和戒律堂弟子脸上露出胜利的狞笑，一步步从破开的洞口走下。
“结束了，小子。”
林凡眼中，第一次露出了彻底的绝望。
然而，就在此时，谁也没有注意到——
那具一直静坐的森之民骸骨，那只按在树根上的手，指尖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它眉心处那个完整的翠绿烙印，猛地亮到了极致！
然後……脱离了骸骨，化作一道流光，瞬间没入了林凡的眉心！
与他原本那个残缺的烙印，彻底融合！
一股远超之前的、浩瀚的生命能量和空间波动，猛地从林凡体内爆发出来！
锁空镜的乌光瞬间被冲散！
“什麽？！”戒律堂弟子脸色大变！
林凡的身影在耀眼的翠绿光芒中彻底消失不见！
原地只留下那棵彻底失去光泽、加速风化的石化古树，以及那具终於彻底化作飞灰的骸骨。
还有两个目瞪口呆、脸色铁青的追杀者。
远处，似乎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满足的叹息。
……
一片完全由扭曲光影和破碎数据构成的奇异通道中，林凡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高速穿梭。
艾拉激动万分的意念在他脑海中回荡：
【成功了！我们成功了！古老的‘生命印记’完全激活了！我们正在前往……】
它的话语突然卡住，意念中充满了惊愕和难以置信。
【等等……这个坐标不对！这不是通往‘翡翠梦境’的路！这是……】
【该死！是哪个‘创世之门’的残留印记干扰了传送？！它把我们拉向它了！】
林凡闻言，艰难地抬头望去。
只见在通道的前方，无尽的扭曲光影尽头，一扇无比庞大、无比熟悉的青铜巨门的虚影，正在缓缓浮现！
门缝之中，那只冰冷、威严、蕴含无尽怒意的巨眼，正缓缓睁开，再次锁定了他！
（第三十七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