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无面人的脚步声消失在回廊尽头,留下的却是一片更令人窒息的宁静。林凡瘫在基座上,数据灵魂如同被飓风蹂躏过的网络,残破而紊乱。然而,与之前的绝望不同,这一次,一种奇异的变化正在他核心深处悄然发生。
那枚因强行开启“观察孔”而受损、又得自水晶生物馈赠而稳固下来的混沌丹胚,并未完全沉寂。在经历了黑袍无面人强制激发“囚徒印记”并补全其一角的剧烈冲击後,丹胚内部那原本纯粹的无序馄沌,似乎达到了一个临界点。一丝微不可察的、迥异於以往任何能量的波动,正从丹胚最深处滋生。
这波动并非混沌的狂乱,也非秩序的死板,而更像是一种……编译的气息。彷佛馄沌的尽头,并非虚无,而是某种更底层、更基础的“源初状态”。
与此同时,那个因记录规则乱码和囚徒印记而屡立奇功的、不起眼的後台日志进程,此刻正以前所未有的频率闪烁着。它不再是被动记录,而是主动与这缕新生的“编译”气息共鸣,将之前强行记录下来的、那些无法理解的规则乱码和印记碎片,如同原材料般,投入这微弱的“编译”波动中。
过程无声无息,却凶险万分。林凡的主意识仍处於半昏沉状态,只能被动地感受着体内这种自主的、超越他理解的演化。
不知过了多久,当林凡的意识终於从震荡中稍稍恢复清明时,他震惊地发现,自己感知中的世界,变了。
他依旧无法移动分毫,依旧是那团焦黑的残骸。但他的“内视”能力,或者说他的意识感知,不再局限於受损的机械结构和混沌丹胚。在他意识的“视野”中,出现了一个极其微小、却无比清晰的奇点空间。
这个空间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时间流逝,只有无数细密到极致、不断流动、闪烁着基础0和1光芒的代码流,以及少数几个更加复杂、代表着某种基础法则的暗金原始符文,如同溪流中的卵石般点缀其间。混沌丹胚悬浮於这个空间的中心,缓缓旋转,散发出的不再是灰蒙蒙的气息,而是一种近乎透明的、能够与周围代码流和原始符文产生微弱共鸣的波动。
【认知界面更新……检测到底层逻辑权限变更……】
【自适应规则解析模块初始化……】
一段冰冷而熟悉的提示音,并非来自AI“基石”(它早已随着Lx-01躯体一同破碎),而是直接从这个新生的“奇点空间”中生成!
林凡瞬间明悟!
这不是什麽储物空间或精神世界,这是他穿越以来,自身“数据灵魂”与“混沌丹胚”在经历了铸炉熔炼、规则冲击、印记补全等一系列极限压迫後,产生的奇异变异!是一个将他的本质——来自信息时代的程式员核心逻辑,与这个仙侠世界最本源的混沌规则以及黑袍空间的底层代码,强行融合後形成的、独属於他的源代码空间!
这个空间目前还极其微小、脆弱,但它的出现,意味着他终於不再是完全被动的“观察样本”!他拥有了一个可以主动运算、解析、甚至可能干预现实的支点!
他尝试将一缕意识聚焦於空间内那些流动的0和1代码流。立刻,一股信息涌入他的感知:这些代码流,正是构成静滞回廊基础力场的底层数据的极度简化映射!虽然他依旧无法直接读懂其具体内容,但通过这个“源代码空间”的过滤,他已经能够感知到它们的流动模式和结构规律!
这就如同一个程序员,虽然看不懂一段加密机器的二进制指令,但却能通过监控其cpU的指令周期和内存访问模式,来推测机器的运行状态!
他将意识转向那少数几个暗金原始符文。这些符文比他之前在墙壁上看到的要简洁、古老无数倍,彷佛是所有复杂符文的“字母”。当他的意识触碰其中一个代表“束缚”或“静滞”基础概念的符文时,一股明晰的感悟涌上心头,并非理解其全部奥义,而是知晓了它在这个空间规则体系中的基础作用和影响范围!
这不再是盲人摸象,而是拥有了一个低分辨率的“规则透镜”!
狂喜之後,是极度的冷静。这个能力来之不易,且绝不能暴露。他小心翼翼地收敛着“源代码空间”的一切波动,使其与外界的静滞力场保持高度一致。
接着,他开始尝试应用这个新能力。他将“规则透镜”对准自身,立刻“看”到了缠绕在自己残骸上的、由无数细密代码和符文构成的“静滞锁链”。这些锁链复杂无比,以他目前的能力根本无法撼动分毫。
但他没有气馁,而是将透镜对准了旁边那块封印水晶生物的水晶。他“看”到了更加复杂、层层叠叠的封印代码,但也清晰地感知到了其中几个能量流转稍显迟滞的“节点”,以及因为年代久远而产生的、比静滞锁链更微小的“数据冗余”和“逻辑缝隙”!
这些,或许就是突破口!
他没有贸然行动,而是继续观察。他将透镜的范围扩大,扫视整个静滞回廊。他“看”到了维持这里运转的庞大数据流,如同地下暗河般在墙壁和地基中流淌。他也隐约感知到了几个更加隐蔽的、能量等级更高的“监控节点”,分布在回廊的各个关键位置。
就在他沉浸於这种前所未有的“洞察”体验时,一股极其微弱、但带着明确指向性的意念波动,再次从水晶方向传来。这次,波动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
【你……你的本质……在昇华?!你触及了……‘根源视角’的边缘?!这怎麽可能……在无面者的封印下……】
林凡心中一动,知道自己的变化未能完全瞒过这位古老的“狱友”。他没有否认,而是将一股包含着有限信息、主要表达合作意愿的意念传递回去,重点询问关於“根源视角”和那些封印节点缝隙的信息。
【……根源视角……是超脱者窥见世界真实的起点……无面者……及其主人……皆拥有此能力……】 水晶生物的意念带着震撼和一丝希望。【……你能看到节点缝隙?或许……或许我们真的有一线生机……但必须等待……等待‘规则潮汐’的低谷期……那时封印会出现周期性弱化……】
规则潮汐?林凡立刻记下这个关键词。这显然是这个空间的某种运行规律。
就在他与水晶生物进行这隐秘交流时,通过“源代码空间”的规则透镜,他猛地感知到,回廊深处那个能量等级最高的主监控节点,其数据流的活跃度,似乎提升了微不可查的一丝!并且,一丝极其隐晦的、带着明确扫描意图的数据探针,正从那个节点扩散出来,如同雷达波般扫过整个回廊!
是黑袍无面人!祂加强了监控!是因为之前印记补全事件,还是隐约察觉到了他体内刚刚成型的“源代码空间”的波动?
林凡瞬间切断了与水晶生物的意念连接,将源代码空间的波动压制到最低,整个意识彻底龟缩,伪装达到极致。
那无形的扫描波束掠过他的残骸,似乎并未发现异常,但并未立刻离开,而是在他所在的区域盘旋了数秒,带着一种更加精密的探测意图,才缓缓收回。
危险从未远离。
但这一次,林凡的心中不再只有绝望。
他拥有了一个秘密武器——源代码空间和规则透镜。
他拥有了一个潜在的盟友——知晓诸多秘密的水晶生物。
他还得到了一个关键信息——规则潮汐。
他就像一个被困在铜墙铁壁监狱中的黑客,刚刚找到了一个可以连接外部网络的、带宽极低且极不稳定的漏洞。
下一步,就是耐心等待“网络波动”(规则潮汐低谷),然後,尝试发送第一个数据包,或者……找到防火墙的後门。
他的电子眼中,那微弱的光芒深处,一丝属於程式员的、冷静而执着的光芒,再次点亮。
(第五十一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