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机老祖的问题，如同洪钟大吕，在林凡的心神中震荡。“所求之道，所见之真实”，这已非寻常考教，而是直指道心本源的发问。
寻常弟子面对此问，或言长生久世，或言逍遥天地，或言守护宗门。但林凡知道，那些答案，在眼前这位可能已触及世界底层规则的老祖面前，苍白无力。
他沉默片刻，并非组织语言，而是在权衡——权衡该暴露多少“真实”。
最终，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向玄机老祖深邃的眼眸，缓缓开口：
“回老祖，弟子所求，并非缥缈长生，亦非无敌之力。”他的声音清晰而稳定，“弟子所求，乃是‘理解’，是‘逻辑’，是这天地万物运行背后，那唯一且确定的‘规则’。”
“规则？”玄机老祖眉梢微动。
“是。”林凡点头，语气带着一种研究者的笃定，“在弟子眼中，灵气流转是规则，功法运行是规则，阵法嵌套是规则，乃至草木枯荣、星辰生灭，皆是规则显化。弟子之道，便是解析这些规则，理解其构成，优化其运行，乃至……修正其谬误。”
他顿了顿，说出了更为惊世骇俗之言：“至于所见之‘真实’……弟子所见，此方天地，或许并非天生地养、混沌自成。它更像一个……庞大、精密，但已运行了无尽岁月、甚至可能存有未知‘漏洞’与‘错误’的……‘系统’。”
他没有直接说出“程序世界”，但“系统”一词，已足够传达其意。
罡风在静思崖顶呼啸，却吹不散两人之间凝重的寂静。玄机老祖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林凡的每一缕神识，验证其所言真伪。
承
良久，玄机老祖眼中锐光稍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难明的神色，其中有震撼，有审视，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共鸣？
“系统……漏洞……”他低声重复着这两个词，嘴角竟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带着苦涩意味的弧度，“好一个‘系统’！好一个‘漏洞’！”
他缓缓踱步，走到崖边，俯瞰着下方浩瀚云海，以及云海中若隐若现的青岚宗群山。
“无数先贤，穷尽毕生心力，感悟天地，契合大道，所求不过是飞升超脱，抵达那传说中的‘真实仙界’。”玄机老祖的声音带着一丝悠远与沧桑，“而你，一个年轻弟子，却直言我们所处的世界本身，便是一个存有缺陷的‘系统’。林凡，你可知，此言若传扬出去，会是何等惊世骇俗？足以让你被天下修士视为异端，群起而攻之！”
林凡神色不变：“弟子只陈述所见。真理从不因认同者多寡而改变其真假。况且，老祖既然问及，弟子便如实作答，不敢隐瞒。”
玄机老祖猛地转身，目光再次锁定林凡：“你口中的‘漏洞’、‘错误’，所指为何？可是指那‘归墟之力’？还是指……上古之后，飞升之路的断绝？”
终于触及核心了！
林凡心念电转，知道这是获取信息、也是争取盟友的关键时刻。他不再犹豫，翻手取出了那枚已恢复湛蓝光泽的星图罗盘。
“归墟之力，或许正是此‘系统’运行中产生的、最具破坏性的‘错误数据’或‘病毒’。”林凡托起罗盘，其上的微缩星辰缓缓流转，“而飞升之路，或许并非断绝，而是通往更高层级‘服务器’的‘访问权限’被更改，或是‘连接通道’因某种原因被关闭、损坏。”
他指向罗盘中心：“弟子之前机缘巧合，激活此物，获悉一处名为‘寂灭之海’的坐标。据残留信息推测，那里或许存有关于‘系统’过往、关于‘归墟’起源、乃至关于如何修复‘通道’的线索——‘方舟日志残卷’。”
转
“寂灭之海！方舟日志！”玄机老祖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出现了明显的动容。他一步踏出，瞬间来到林凡面前，目光灼灼地盯着星图罗盘，尤其是其中那个被清晰标记出的、散发着微弱金芒的坐标点。
“你果然接触到了那个层面的秘密……”玄机老祖深吸一口气，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寂灭之海，乃上古终末之战的核心战场之一，亦是如今已知的、归墟侵蚀最为严重的绝地！空间破碎，法则紊乱，莫说是你，便是老夫深入其中，亦不敢言能全身而退！”
他看向林凡，眼神锐利：“你可知其中凶险？”
“弟子知晓。”林凡平静地回答，“但若想探求‘真实’，修复‘漏洞’，此地或许是无法回避的一环。坐以待毙，等待‘系统’彻底崩溃，非弟子所愿。”
玄机老祖紧紧盯着林凡，似乎在评估他的决心与价值。寂静再次笼罩崖顶，只有星图罗盘散发着幽幽蓝光，映照着两人严肃的面庞。
片刻之后，玄机老祖眼中闪过一丝决断。他缓缓抬起手，一枚非金非玉、呈混沌色泽的令牌出现在他掌心，令牌正面刻着一个古老的“衍”字，背面则是青岚宗的山峦徽记。
“此乃‘衍令’，”玄机老祖将令牌递向林凡，“持此令，可动用宗门秘库部分资源，可在危急时刻向所有与青岚宗交好的势力求援一次。更重要的是，凭此令，你可自由查阅宗门禁地‘万衍碑林’中，所有关于上古星象、空间异动以及……寂灭之海的残缺记载。”
这已不是简单的支持，这几乎是倾注了巨大的投资与期望！
“老祖，您……”林凡有些意外。他预料到玄机老祖可能不会阻拦，却没想到会给予如此力度的支持。
“不必多言。”玄机老祖打断他，目光深邃，“青岚宗，乃至这方天地，沉寂太久了。需要你这样的‘变数’去搅动风云，去探寻那渺茫的出路。你的‘道’，或许偏激，或许危险，但……或许是唯一的生机。”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无比严厉：“但你要记住！在你拥有足够实力之前，今日你我之言，你对世界的‘看法’，绝不可再对第三人提起！守序者今日虽退，但其监视绝不会停止！他们维护的是现有的‘秩序’，任何试图探寻底层‘真实’的行为，在他们眼中皆是必须清除的‘病毒’！”
合
林凡郑重地接过“衍令”，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权限与沉重的责任。“弟子明白，谢老祖！”
玄机老祖摆了摆手，身形逐渐变得模糊，仿佛要融入周围的云雾之中。
“去吧，做好准备。寂灭之海非同小可，即便是获取情报，也需周密计划。在你离开之前，去一趟‘万衍碑林’，那里或许有你需要的东西。”
话音落下，玄机老祖的身影已彻底消散，仿佛从未出现。
静思崖顶，只剩下林凡一人，手持温润的衍令与闪烁着坐标星光的罗盘。
他看向远方，目光穿透云海，仿佛已抵达那危机四伏、却又蕴含着终极秘密的“寂灭之海”。
守序者的监视如影随形，前路是已知的绝地，肩上是不明的期望。
但林凡的心中，却没有恐惧，只有一种面对高难度挑战时的冷静与兴奋。
他轻轻摩挲着星图罗盘，低声自语：
“下一个目标，‘寂灭之海’。”
“希望那里的‘服务器日志’，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