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的自尊心,有时候是铠甲,保护着脆弱的内里;有时候,却是最愚蠢的枷锁,将自己和在意的人一同囚禁在名为“误会”的冰窖里。杨晨星和白如月,此刻正被这可怕的枷锁牢牢困住。
校园里的空气,仿佛被这对闹别扭的冤家冻成了实质性的冰块。以往杨晨星和白如月常走的那条林荫道,如今只剩下单薄的影子。在食堂,他们一个固定在东区靠窗,一个坚守在西区角落,中间隔着的不是熙攘的人群,而是年轻人那堪比金刚石还硬的自尊心
这天中午,杨晨星正对着餐盘里那块怎么戳也戳不动的红烧排骨较劲,眼神却像安装了自动追踪系统,不受控制地瞟向西区。恰好,白如月也正小口喝着汤,视线无意间扫过东区。两道目光在空中“啪”地撞上,如同正负电荷相遇,没有激起火花,只有瞬间的慌乱和强装镇定的躲闪。
杨晨星立刻埋头,用力过猛地扒拉着白米饭,仿佛那米饭跟他有仇,心里却是一阵抽痛:“看她好像瘦了点,是不是没好好吃饭?妈的,我关心这个干嘛!” 白如月则迅速转头看向窗外,假装欣赏那棵一年四季都那副样子的老松树,喉咙里的汤却莫名有些发苦,心想:“他旁边那个位置……以前是我的。杜雯佳今天又给他带了什么好吃的?看他吃得还挺香……” 一种名为“悔不当初”和“死要面子”的混合毒药,正缓慢而坚定地腐蚀着两颗年轻的心脏。
“晨星,尝尝这个,我妈妈亲手做的酸黄瓜,解腻最好了。” 温柔的声音将杨晨星从酸涩的思绪里拉回,杜雯佳的脸上是恰到好处的甜笑。
“哦,好,谢谢。” 杨晨星有些仓促地应着,心里掠过一丝复杂的感激。
自从那晚在“时光走廊”酒吧酒后倾诉之后,他们之间的关系就莫名亲近了许多。
杜雯佳就像一台安装了“完美知己”程序的AI,总能在他需要的时候出现,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心、不带评判的倾听和永远温顺的笑容。她填补了白如月留下的空白,甚至做得“更好”——她从不会像白如月那样,因为一两句玩笑话而叉着腰佯怒,也不会因为他打游戏太投入忘了回消息就气得跺脚,更不会在他吹牛时毫不留情地拆穿他。
“跟我还客气什么呀,”杜雯佳眨眨眼,“看你最近好像没什么精神,学习也别太累了。” 她说话时,身体会微微前倾,带来一阵若有似无的清香,不是白如月那种活力四射的柑橘调,而是更温婉的花香。
图书馆是另一个没有硝烟的战场。杨晨星习惯性走向他们以前常坐的靠窗双人桌,快到跟前才猛地刹住脚——白如月已经坐在了那里,阳光给她周身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侧脸安静美好,但紧抿的嘴唇透露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杨晨星脚下一转,像个被发现的跟踪狂,灰溜溜地窜到斜后方一个书架后的单人位坐下。书本摊开,字却一个也看不进去。他的余光能清晰地捕捉到白如月翻书的动作,看到她偶尔蹙眉思考,看到她抬手将一缕不听话的碎发别到耳后……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像在他心尖上挠痒痒。
白如月同样心乱如麻。杨晨星高大的身影投射过来的阴影,以及他身上那熟悉的、淡淡的洗衣液味道,都让她无法集中精神。她能感觉到身后那道灼热的视线,心里既有点莫名的期待,又混杂着委屈和愤怒:“这个木头!傻子!难道要我先低头吗?明明是他先跟那个杜雯佳走得那么近!” 她用力过猛地翻过一页书,刺啦一声,在安静的阅览室里显得格外突兀,引得旁边几人侧目。她顿时脸红到耳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一切,都被另一个人看在眼里。丁墨坐在不远处的角落,镜片后的目光在杨晨星、白如月以及偶尔会来图书馆给杨晨星送水的杜雯佳之间逡巡。他推了推眼镜,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很好,裂缝已经出现,正是趁虚而入的好时机。
张少尘看着这对“前世冤家”,急得抓耳挠腮,试图充当和事佬:“晨哥,你跟月姐到底咋了?有啥话说开不行吗?这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多别扭啊!”
杨晨星眼皮都不抬:“没什么好说的。”
李萌萌也去问过白如月:“如月,杨晨星那混蛋是不是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帮你收拾他!”
白如月只是摇头,眼圈微红:“没事,萌萌,我们……可能都需要冷静一下。”
两人都固执地守护着自己那点可怜的自尊,宁愿自己内耗到遍体鳞伤,也不肯先低下头,问一句“为什么”。每一次擦肩而过,看似形同陌路,实际上都是在彼此心上又划开一道新的口子。
而在这片情感的废墟上,杜雯佳如同一株善于攀附的藤蔓,迅速而巧妙地蔓延,填补了原本属于白如月的空白。
她不再需要刻意“偶遇”,因为她已经“理所当然”地出现在了杨晨星身边。食堂里,她会自然地坐在杨晨星对面,将他爱吃的菜推到他面前:“晨星,这个看起来不错,你尝尝。” 图书馆里,她会安静地坐在他旁边,在他皱眉思考时,“适时”地递上相关的参考书或是一杯温热的咖啡。她甚至开始关心他的生活琐事:“晨星,看你最近脸色不好,是不是没休息好?我老家寄来一些红枣枸杞,明天我给你泡点水喝吧?”
这些细致入微的关心,如同温水流过杨晨星干涸烦躁的心田。尤其是在他因为和白如月的冷战而情绪低落、无人倾诉的时候,杜雯佳的存在,她那晚在“时光走廊”表现出来的“理解”和“共情”,让他不自觉地对她产生了一种依赖和亲密感。
杨晨星内心: 至少还有雯佳懂我。她不会像如月那样,动不动就让我猜心思,还跟别的男人牵扯不清。
他开始习惯杜雯佳的陪伴,会对她露出久违的笑容,会跟她抱怨课业的繁重,甚至偶尔会提起家里给他带来的压力。他觉得仿佛什么事情都可以跟杜雯佳说,她永远都会做出让杨晨星最舒服的反应。
在不明真相的外人看来,尤其是在心如刀绞的白如月看来,他们俨然已经是一对新的“校园情侣”。
杜雯佳内心: 对,就是这样!习惯是最可怕的毒品。杨晨星,你会越来越离不开我的温柔和理解。白如月,你就好好看着吧,你弃之如敝履的,是我求之不得的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