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包间里瞬间安静得能听见心跳的声音。
高乐乐脸上的笑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失，转而蒙上了一层冰霜。她漂亮的眉毛拧了起来，声音带着明显的不悦和尖刻：“杨晨星！你什么意思？我爸爸为你忙前忙后，联系学校打点关系，费了多少心思？你说不去就不去了？你是不是脑子还没清醒？国内有什么好待的？难道还惦记着你们学校那个…”
“乐乐！”高父沉声打断了女儿的话，但脸色也明显沉了下来，不再有之前的和煦。他看向杨晨星，眼神里多了几分审视和不快：“晨星，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是好事。但机会不是常有的。伯伯是看你是可造之材，才愿意为你铺这条路。你确定想清楚了？不是因为一时冲动，或者…别的什么原因？”
高父觉得是自己帮助杨家摆脱了生意上的困境，因此最近说话一直有一种上位者的感觉。
这话里的敲打意味已经相当明显了。
杨父顾忌高家的面子，所以也不在意高父的态度，见状赶紧出来打圆场，脸上堆着笑，拿起酒杯：“哎呀，老高，你看你，孩子大了有自己的主意嘛！来来来，喝酒喝酒！这事不急，再让他想想，再想想！说不定过两天就开窍了呢！”他试图用笑声缓和气氛，但明显有点底气不足。
但这顿原本“其乐融融”的饭，气氛已经彻底跌破了冰点。后续虽然还在机械地进行着吃菜、喝酒的程序，但每个人都各怀心事，味同嚼蜡。高乐乐全程冷着脸，几乎没再说话。高父也只是偶尔和杨父碰杯，话少了很多。最终，饭局在一片微妙的尴尬中草草收场。
回到家，杨父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他叹了口气，把杨晨星叫到了书房。
“把门关上。”杨父的声音带着疲惫。
杨晨星关上门，心里有点打鼓，准备迎接一场狂风暴雨。
然而，杨父并没有发火。他只是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吧。”
杨晨星依言坐下。
“晨星，”杨父看着他，眼神复杂，“这里没外人，你跟爸说实话，出国留学，那么好的机会，你为什么不去？费用的事情你不用担心，不用高家咱家现在完全供的起你。莫非是是因为高乐乐？”
杨晨星沉默了一下，摇了摇头：“爸，跟高乐乐没关系。我从小就把她当妹妹，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估计也是。我只是…只是......”
他抬起头，眼神变得清晰而坚定，“爸，我只是觉得，我的路，我想自己走。也许留在国内，平台没那么高，人脉没那么广，但至少每一步是我自己踩出来的。而且…”
他顿了顿，眼前闪过白如月怯生生的样子，闪过乔紫云嚣张又鲜活的脸庞，闪过宿舍里那几个损友，语气更加坚定：“而且，我觉得这里还有我没完成的事，还有…我放不下的人。我现在不想走。”
杨父久久地看着儿子，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已经长得比自己还高的年轻人。他看到了儿子眼中的坚持，那是一种经历了巨大变故后沉淀下来的、不同于以往吊儿郎当的认真。
许久，杨父长长地吁了口气，靠在了椅背上，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掺杂着无奈和些许欣慰的表情：“行吧。你小子…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
他挥了挥手，像是放下了什么重担：“既然你想清楚了，爸也不逼你。高家那边…我去说。你只管好好走你自己的路就行。”
“爸…”杨晨星心里一暖，喉咙有些发哽。
“行了，滚回去睡觉吧。”杨父笑骂了一句，但眼神柔和了许多，“记住你今天说的话。以后别后悔就行。”
走出书房，杨晨星感觉浑身轻松了不少。虽然前途未卜，虽然得罪了高家，虽然那个返校后的饭约依旧像个谜团…但至少，他为自己的人生，做出了第一个遵从内心的、艰难却坚定的选择。
夜的静谧包裹着他，心里那份对返校的期待，似乎也变得更加清晰和迫切起来。
第二天早上，杨晨星还沉浸在拒绝出国后那种混合着轻松与忐忑的复杂情绪里，正裹着被子做着不知名的梦，卧室门就被人“哐当”一声毫不客气地推开了！
紧接着，一阵香风伴随着高跟鞋急促的“哒哒”声冲到他床边，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只冰凉的手就精准地揪住了他的耳朵，用力一拧！
“嗷——！” 杨晨星痛得瞬间清醒了一大半。
“杨晨星！你居然还睡得着？！你个没良心的！我气得昨晚一晚上都没睡着！你给我起来！说清楚！” 高乐乐尖锐的声音像一把锥子，直刺他嗡嗡作响的耳膜。
起床气混合着被打扰的清梦，以及昨天积压的不快，像炸药一样瞬间被这根导火索点燃！杨晨星猛地坐起身，被子滑落，露出线条分明的上半身（平时锻炼没白费），动作之大直接把高乐乐吓了一跳，下意识松开了手。
他眼睛还没完全睁开，但怒气已经满载，冲着眼前妆容精致却因愤怒而显得有些扭曲的高乐乐吼道：
“高乐乐你有病啊？！大清早闯我房间揪我耳朵？！你当这是你家后花园呢？！我睡不睡着关你屁事！你失不失眠更不关我事！出去！”
这一通毫不留情的低音炮怒吼，把高乐乐彻底吼懵了。她印象里的杨晨星，虽然有时候会不耐烦，但最多就是嘴上怼两句，从未对她如此疾言厉色过。她愣在原地，眼睛瞪得溜圆，似乎一时没反应过来。
但高乐乐毕竟是高乐乐，短暂的错愕之后，她迅速改变了策略。
她脸上的怒气像变魔术一样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泫然欲泣的委屈，声音也一下子软了八个度，带着甜得发腻的撒娇腔：
“晨晨哥…你别凶我嘛…” 她甚至往前凑了凑，试图去拉杨晨星的手臂（被他不耐烦地甩开），“我…我就是太难过太着急了嘛…你就答应跟我一起出国嘛，好不好？我真的特别特别希望你能陪我去…国外人生地不熟的，没有你在我会害怕的…求求你了，好不好嘛？晨晨哥~”
她眨巴着大眼睛，努力挤出两滴生理性的泪水，看起来楚楚可怜，仿佛刚才那个凶神恶煞揪耳朵的是另外一个人。
若是以前，她这副样子或许还能让杨晨星稍微心软一下。但此刻，经过昨天饭局上的抉择，以及心里那份刚刚明晰的“放不下”，高乐乐的表演只让他觉得无比烦躁和虚伪。
他毫不留情地打破了她的幻想，语气冷硬：“不好。高乐乐，我昨天在饭桌上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不去。不是因为你，也不是因为钱，就是我自己不想去。你听不懂吗？”
拒绝得干脆利落，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高乐乐脸上的柔弱表情瞬间冻结，然后像脆弱的瓷器一样寸寸碎裂。撒娇失败带来的羞耻感和被一再拒绝的愤怒，如同火山般在她胸腔里爆发！
她猛地后退一步，脸上那点伪装的可怜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尖刻的讥诮和怒火，声音也重新变得尖利起来：
“杨晨星！你非要这样是不是？！给你脸不要脸！国内有什么好待的？啊？就你们那个破学校？能有什么前途？！”
她上下打量着只穿着睡裤、一脸不耐的杨晨星，眼神里的鄙夷几乎要溢出来，最后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合理的、足以刺痛他的解释，冷笑着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哦~我明白了！说那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其实根本原因…是因为那个姓白的吧？！那个装柔弱、哭哭啼啼、要什么没什么的‘白骨精’？！是不是？！”